選考的失敗依然壓在她的心頭，像一朵風吹不散的密雲。

哪怕同學和老師都安慰她，她的英語考得很不錯——根本無濟于事，她完全沉不下心去學這兩門課。

“怎麼考出這麼個成績來，哎，中考沒考好，後面再想考得好就很難了，”鄭女士一看連80分都沒有，瞬間沒了好臉，“果然在這種學校沒法專心學習吧？”

“我盡力了。”陳雨涵肩膀緊繃着，“考試那天沒發揮好……”

“又是沒發揮好，你怎麼每次都發揮不好啊，”鄭女士的手落在她的肩上，“别分心了，就高三一年，說過去就過去了，以後想改變命運，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唉……英語考得不錯吧？晚上我請你們吃牛排。”

她像被抽掉了脊骨的山脈，在鍵盤上轟然倒塌。輸入法按出一串沒有意義的悲鳴，在綿長的呼吸聲中越寫越長。

“姐，馬上出發了！”

“……知道了。”陳雨涵揉了揉眉心。

她看着屏幕，把它們一個字、一個字地删掉。

像是不死心似的，她寄出信件，然後走到離傳達室最近的電話亭。這裡很少有人打電話，不像寝室樓下那三台校訊通電話機，每天都是爆滿。

“喂，媽媽。”陳雨涵打通了電話。

“嗯。怎麼打電話來了？在學校裡過得不順心？”

“挺好的。”她看了看天色，視線又落在字符剝落的按鈕上，“我最近……學得有點困難，有幾個題型怎麼做也不會。”

“不會就不會呗，”鄭女士不知道在忙什麼，她聽到那頭疑似什麼電器的聲音，“還沒高考呢，繼續加油。”

“……我很擔心。”

“哎，現在擔心也沒有什麼用啊，誰叫你之前總是偷偷玩遊戲。做事老喜歡分心，這咋可能學得好呢。做事要全力以赴，把心思全花在學習上。缺錢了和我說啊，我給你充值。”

“……飯卡裡還有。”

“行，那沒什麼事你挂吧。”

“媽媽，”陳雨涵看了一眼通話倒計時上過分充裕的時間，“我，我就是很擔心……”

“擔心？！哎呀，你就不要擔心了，我和你爸都可擔心你們了！怎麼辦，會不會烤糊了……哎，算了！這樣啊，要是實在不行，你呢，就出國。我和你爸商量過了，”原來是上周家裡新買的烤箱，陳雨涵想，上周鄭星韻嚷嚷要吃的蛋撻，這周末回家大概就能吃上了，“反正在你那個學校，考得再好也讀不了什麼好的大學。不如出去留學，你爸和我還在打探消息。目前還沒想好送你去哪，不過總比你讀大專好。”

“……我這個成績應該有二本的。”

“二本你還好意思說啊？！”

“……”

“學校還在看，大概會送你去西班牙。你記得你馬叔的女兒吧？就是小時候和你一起看《哈利·波特》的那個，她不是比你大一歲嘛？他們家就是給她送去西班牙了。”

“雯雯？”

“嗯，她去西班牙了。”

“哦……”

“哎，你們都不聯系的。之前馬叔還和我們說，雯雯經常提起你呢，她以前都把你當榜樣……算了，不說了，先挂了。”

“好。”

陳雨涵覺得有點冷。但是她看着時間，又有點不甘心。

“……星星？”

“姐！”立刻壓低了聲音，“姐，怎麼突然打電話給我，你不是在和媽媽打電話嗎？”

“打完了。”陳雨涵說，“語氣怎麼做賊心虛的，你在幹什麼？”

“……沒什麼啦。”

“真的沒什麼？”

“……拿了你的平闆看電影。”鄭星韻辯解道，“我給你充會員了！”

“……行吧。”

“我保證沒登你企鵝号什麼都沒登！”

“随便，你愛登就登。”

“真的沒。你的聊天記錄真的好無聊。”

“……那周末我回家來看看你的精彩聊天記錄。”

“姐！啊呀，我錯了，我不看，你不看嘛。”

“嗯，我不看。”陳雨涵話鋒一轉，“少盯着看屏幕，視力接着下降你能瞞過誰？”

“……”

“姐，”鄭星韻撒嬌道，“你是不是不開心呀？是不是和朋友鬧别扭啦。”

“沒有。”陳雨涵否認，“……就是有點學不進去。”

“哦，這樣呀。沒關系呀，學不進去不是很正常嘛。”鄭星韻的聲音軟軟的，“今天學不進去就算了嘛，明天學也是一樣的呀？實在不行就不學習了嘛，你放心，等我以後當了大明星，我就養着你！你以後就給當經紀人，保護我。”

陳雨涵被逗笑了：“行啊，那你以後養我。”

“嗯，到時候姐姐還想學習的話，就随便姐姐考什麼學校，我去捐一棟樓，給姐姐把錄取通知書通通買下來。”

“好。”

“那，姐你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本來也是突擊檢查下你在不在學習。”

“怎麼這麼壞。”

“你偷我平闆，你才壞。”

“……我就喜歡多搞幾個設備堆起來嘛。”鄭星韻哼了一聲，“那姐姐我先挂咯？祝你晚安。”

“行，晚安。”陳雨涵搶先一步挂斷電話。

星星還是很可愛的。

她仰頭望着天空。

白氣氤氲上升，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