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奕華在口哨、叫好和掌聲中舉起話筒，想說什麼，可是先紅了臉頰。那一刻的羞怯更動人了，所以掌聲響得整個包廂震耳欲聾。甚至有人開始搖鈴，弄出一串響。缪奕華輕咳一聲，不再說話，而是回身接過室友遞來的鮮花，然後将它遞到陳雨涵的面前。

陳雨涵接過這束花，它是那麼粉，珍珠點綴其中，顯得很貴氣。她很感動，一瞬間腦子閃過好幾個想法，可是那種輕浮的愉快很快如霧消散，留在心裡的念頭竟然是：

這是妹妹最喜歡的顔色。

那一瞬間她像被從歡樂當中隔離了一樣，所有的情緒都退去了。

“上次志願活動，我們在同一個組裡，”他明顯背過詞，可是到了這時全忘了，說得自己都有點怯場，“當時我看到你給人指路的樣子，就覺得你特别有愛心。你真的是一個特别善良，特别樂于助人的女孩。雖然你表現得好像在網上更自在些，但現實中，我看到了你。我想說，你很特别。你在人群中也一樣，閃閃發光。”

她聽到大家善意的笑聲。

氛圍燈打在他身上，把他堅硬筆直的身影也襯托得柔情溫暖。

在一片逐漸低下去的掌聲中，陳雨涵掐住自己的手掌，讓自己保持沉默。

剛才的很多個瞬間，她都想過答應他。

說沒有一點動心，是假的。

學長是很好的選擇。

談戀愛而已。有幾分喜歡，就可以嘗試。

試試看吧，試試看也不要緊的，大家都很支持。

她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低了，大家不再鼓掌。缪奕華湊到她面前，想聽清她的話。

陳雨涵努力想說點打圓場的話，至少是調節氣氛的話。

她看着他的眼睛，說不出來。

他的眼黑白分明，好像她隻能給出是與非兩種答案。

“沒關系，”他笑了，“我等你私下告訴我。”

“就我們兩個人。”他說。

掌聲再起，他的朋友和她的室友去點歌台搶麥唱歌。

氣氛依然火熱。陳雨涵喝了一口橙汁，發現它有點酸了。

那天回寝室前，陳雨涵隻和缪奕華說了一句話：“我想好就回複你。”

缪奕華當然很包容地看着她。天色越發冷了，他低下頭，把泛紅的臉頰埋進結實的圍巾裡。學長其實喝得不多，但是上臉太快了。陳雨涵看着他，不知不覺拉開腳步。

“嗯，我等你。”他說，眼睛含着笑，亮晶晶的。

她知道，自己很難對這樣的人生起氣來。

事實上，陳雨涵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好要怎麼說。她很想答應他，可是每次點開聊天框，就會陷入某種猶豫的遲疑。

就在這時，程欣提醒大家馬上期末考了，寝室應該進入認真複習的備考狀态。這給了她借口。

她就這樣逃避一天又一天。萬幸的是，學長好像和她達成某種默契，沒有來找她。陳桉妮和包詩琪都搞不明白，這到底是要結束了，還是算官宣了。

一直到寒假放假前，她收拾行李，缪奕華突然發來消息，要送她。

“我坐地鐵就到家了。”陳雨涵真的覺得自己不需要送。

她在本地讀大學，回家實在不費勁，連行李都很少。

缪奕華幫她拎的是兩袋網紅甜點。這是考完試之後她們全寝室去市中心玩，陳雨涵排隊給家裡人買的。

“就當散步了。”缪奕華依然堅持跟她到地鐵站。

到了安檢口，缪奕華把兩袋網紅甜點遞給她。

陳雨涵看他一眼，隻接過一袋：“送你。”

缪奕華一怔。

“走了。”陳雨涵轉身。

“等一下，”缪奕華上前試圖拉住她，但是陳雨涵回身更快，他猶豫了一下，停在原地，“那件事，不知道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陳雨涵沒有說話。

缪奕華歎了口氣。

“你想好了再說也行。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試一試，你不用擔心太多。”他望着她的眼睛，“我等你的答複。希望不要太晚。”

陳雨涵點點頭，說了聲“好”。

“保持聯系。”缪奕華在她身後補充。

陳雨涵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過安檢坐地鐵回家了。

該開學的日子沒有來，所有人都待在家裡。

陳雨涵登錄電腦，下載聽課需要用到的軟件，添加常用網址到收藏夾。長時間盯着電腦，會讓精神變得不太集中。陳雨涵決定去客廳接水。

“歡迎回到《幻夢仙途》新版本更新現場！……哦，我看到後台的最新更新已經下載完畢了！不知道幸運的主播能抽到什麼好東西呢？好了，讓我來看看……”

陳雨涵一邊倒水，一邊聽隔壁房間鄭星韻的說話聲。

她又在開直播。

最近網上流量很大，各個平台方都推出了創作激勵計劃，鼓勵素人居家開設直播，吸引其他用戶。鄭星韻本來就在用這個賬号發視頻，看到後台的消息，自然想賺這個零花錢。她本來想播看電影，但因為版權問題不讓通過，所以她就改成直播玩遊戲了。

本來按照陳雨涵的構想，鄭星韻玩遊戲這麼菜，應該很少會有人看她直播才對。沒想到妹妹不到一個月就吸粉上萬，剪出來的切片好幾個被人直呼“太有節目效果了”，甚至有一個登上了限時熱搜榜。

玩的不是《幻夢仙途》，可是陳雨涵看着看着，還是忍不住被她的騷操作驚得氣暈過去。她很擔心評論區大家罵她，結果并沒有。

大家隻會哈哈大笑，然後說什麼“下飯”。

她看着看着，也就接受了妹妹小紅的事實，但是她還是非常在意她的時間安排——畢竟鄭星韻馬上就要高考了。

算了算她應該已經直播了将近兩個小時，陳雨涵推開沒有關緊的門（這本就是鄭星韻特意留出來的），準備提醒她是時候該下播了。

“哇！沒想到這個遊戲推出了這麼新的玩法，這是什麼，跑圖嗎？”鄭星韻誇張地說着，手上開始操作，彈幕一片歡聲笑語。

陳雨涵看着看着，忍不住手癢起來。

要不要重新玩回《幻夢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