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謝宜作自己的詩,謝盈不想理會。她還能管得住誰出頭嗎?偏偏謝宜想拉着她下水。
台下那麼多人都比不過謝宜一人,難道謝宜真的認為自己于詩詞一道上勝得過她。
謝盈見謝宜不說話,又道:“隻兩個詞而已,妹妹一定不吝賜教。”
謝宜皺了皺眉,不明白謝盈為何問這個。
這首詩還是很早之前學的,可因太過朗朗上口,至今還記得。題目是《聞王昌齡左遷龍标遙有此寄》,可這個朝代的人并不知道王昌齡是誰,而詩中龍标是一處地名,指的是王昌齡,五溪也是地名。
原身是京城人,但都城名叫盛京,這兩個地名越朝有嗎。況且問她這是哪幾個字,謝宜根本就不會寫。
謝宜穩住心神,不在意道:“剛才做詩急,也未曾仔細思量,幾個字而已,妹妹何必抓住不放。”
好,就當她抓住不放。
謝盈笑了笑又道:“那我還有一問,‘欲把西湖比西子’,西湖和西子是什麼意思。若這個妹妹也答不上來,就請解答我最後一惑。‘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我聽着不像詩句,就算勉強算作詩句,可妹妹隻說了半首,四言絕句還缺兩言,我等尚未盡興,不知妹妹可否現在給補上?”
還有,晴方好可不似夏日,夏日烈日炎炎,哪裡晴方好了。不過實在勉強,也能說得通。
謝宜臉色不太好,後面這一句的确不是詩,是她讀高中時學過的一篇文章,光這一句就已是千古絕唱。
剛才客棧老闆讓以秋為題,她腦子裡立馬就出現了這一句。一樓衆人又忙着喝彩,隻覺得這句不錯,根本沒人想這麼多,謝宜也就把這事給忘了。
謝盈怎麼這麼較真,讓她作詩,自己作不出推脫不說,又問起自己來了,她笑了笑,“那樣好的詩句我想出前半首已是不易,後頭的得容我再想想。既然妹妹未盡興,不如我再作一首吧,剛才那首可以不作數,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謝盈點了一下頭,等着謝宜說後半句。夢中這首謝宜也說過,後面是,‘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謝宜繼續道:“沖天香陣透京城,滿城盡帶黃金甲。”
謝宜說完,笑了笑道:“二姐姐,這下總行了吧,實在不行我再來一首。”
長安,京城,地名不通,平仄不通,這不會是謝宜那個世界的地名吧。
謝盈點了下頭,“前半首平仄對仗極其工整,後半首雖差了些意思,但也不錯。”
這回,一樓衆人就不似剛剛那般叫好了,尤其聽了謝盈的話,也都心存疑惑。
這詩是好詩,可詩中有些詞句不通,謝宜并未解釋,實在讓人不明。一衆才子,紛紛看着樓上,或面露疑惑,或與友人探讨。
謝盈沒有再追問,點到為止,若是壞了謝宜的名聲,那就是壞了尚書府的名聲,尚書府名聲有污,對她沒好處不說,今兒一同出門,她這個做姐姐的也難辭其咎。
少不了被父親問責,出門在外不護着自家妹妹,還跟别人一樣起哄。
謝盈不問,卻有人問,客棧門口,一穿着湖藍長衫的讀書人快步走進來,他面白如玉,溫文爾雅,眼睛有些亮,帶着讀書人的執拗,“我來遲了,什麼詩句。”
衆人隻聽了一遍,哪兒能記下,就算記得,也不知其中一些字,隻說是二樓一位姑娘作的。
那讀書人擡頭看向二樓,“可否姑娘寫下來,讓我拜讀。”
謝宜或許不認識此人,但謝盈在夢裡見過他,是徐子安,也是謝宜未來的夫婿。
衆人随徐子安仰頭看去,徐子安道:“實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敢問姑娘作了什麼詩,可否寫下。”
謝宜看了眼徐子安,她不忍心拒絕,可她哪裡認識這個時代的字,就算認得,也不會寫,她道:“今日我手不舒服,改日吧,或是等我回去寫好,再送過來。”
謝盈看了謝宜一眼,開口道:“不如三妹妹念,我來寫。”
謝宜雖不怎麼喜歡謝盈,但此時此刻,确實為她解圍了,她說了聲好,而後有夥計送來筆墨。
謝盈拿筆蘸墨,提筆先寫了個楊字,謝宜卻念:“水光潋滟晴方好。”
謝盈莞爾,“妹妹先說‘楊花落盡子規啼’那首吧,可有名字?”
謝宜:“……名字尚未想好。”
謝盈把這首詩寫完,指着其中兩字道:“這字可對?”
謝宜就看了一眼,胡亂點了點頭,“沒錯。”
等謝宜看着二樓再念其他詩句時,謝盈在‘與’這字上加了短橫,她指的是夜郎西三字,可前面“與”卻故意少寫一橫,謝宜連這都沒發現。
等幾首詩寫完,謝盈交給了謝宜,“三妹妹,寫好了。”
謝宜看了兩眼,有些字她認得,但很多她都不認得,若是想走這條路,還是得看書識字,可誰想吃讀書的苦。
謝宜把紙卷好,讓丫鬟送與剛說話的那位公子。
徐子安打開紙筒,如獲至寶,上面的字不禁讓人眼前一亮,周圍也有人圍了上來,想要瞻仰詩作。
徐子安忙把宣紙折起合上,有人問徐子安這是何意,他解釋道:“諸位,這詩是尚書府姑娘所寫,姑娘家的墨寶不該顯于人前。還請等小生抄錄完,再與諸位看。”
他說完,對着二樓曲水這間屋子的窗子點點頭,卻不敢直視。
衆人點點頭表示了解,貴女的墨寶、帕子、首飾和香囊都可算作定情之物,都不能亂放。
有人誇道:“徐兄高風亮節。”
徐子安:“不敢當,今日是我遲了,擾了諸位的雅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