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盈放下琴,匆匆去了正院。謝昌韫這會兒已經下職了,身上還穿着绯色官袍,烏紗帽都沒摘下。
謝盈先行了個禮,“見過父親,見過母親。”
謝昌韫不耐地揮了揮手,謝盈起身,看了眼沈氏,沈氏臉上透着幾分疑惑,謝盈開口道:“李嬷嬷說三妹妹還沒回來?”
謝昌韫道:“嗯,溶月軒的丫鬟說她早上是和你一起出門的。”
謝盈道:“是,今日如雲客棧舉辦詩會,我和三妹妹一同過去的,詩會中午前結束的,我問三妹可要一同回來,三妹說還想待會兒,我就先回了。”
謝盈也沒多說什麼,更沒有添油加醋。
謝昌韫神色微惱,他道:“一個姑娘家,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回來!”
謝盈道:“父親可派人去找了?”
沈氏:“剛已讓下人丫鬟去尋,興許一會兒回來了,老爺也别太過擔心。”
謝盈點點頭,既然已經派人去找了,那就在家等消息,就是不知父親為何發現謝宜不在。
說來也巧,謝昌韫知道完全是因為今兒詩會,府裡二小姐作詩,衆人傳誦,雖然不少人有疑惑,可詩确實是好詩。就有人谄媚,說謝父教女有方。
謝昌韫過去的數年一直忽視這個女兒,沒想到謝宜竟然還有這樣的才華。
他回府就去溶月軒了,誰知謝宜不在,問丫鬟才知,她上午就和謝盈出門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謝昌韫在正院屋裡繞了兩圈,心神越發不甯,道:“我去門口看看。”
謝昌韫都去了,沈氏和謝盈也不能留在屋子裡,隻能跟着過去。
尚書府的門口挂着燈籠,有小厮和護衛守着,還有不少人出去尋人了。
晚間風涼,謝盈給沈氏拿了件披風,自己站在謝昌韫身後。随着天色越來越暗,謝昌韫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沒有哪個府上的姑娘這麼晚還不回來,都不能說是貪玩,簡直是不守規矩。
謝盈不時往路口張望,她記得從前謝宜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落水之後性子變了,愛出門愛說話,幾乎是日日出去。
不過她還真的未曾關心過謝宜何時回來。
這樣等了一會兒,謝盈看幾人往尚書府這邊走,她道:“父親母親,好像是三妹妹。”
謝昌韫和沈氏看過去,謝宜身邊除了丫鬟還有一人,細看是名男子。謝昌韫皺着眉,“那是誰?”
謝盈認出來了,是上午見過的徐子安。
徐子安離謝宜有些遠,大約是顧及謝宜的名聲。
謝宜沒瞧見謝昌韫等人,還偏過頭和徐子安道謝:“今日多謝徐公子,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徐子安低着頭道:“舉手之勞無足挂齒,姑娘也到家了,請回吧。”
說話間徐子安擡頭往前看,見謝家門庭前站着一排人,前面衣着華麗,後面的應該是小厮和侍女。謝宜也看見了,她心有些慌,往日出門回來晚她都走側門,今兒怎麼都在大門等着她,是謝盈告的密?
門口有謝昌韫和沈氏在,徐子安這會兒走也不合适,隻能上前去解釋一番。
“學生見過謝大人、伯母,見過二小姐。”他擡頭看了謝盈一眼,謝盈站在沈氏身邊,穿的也不是白日那身衣裳。
徐子安心一跳,趕緊把目光收回來,繼續解釋道:“傍晚的時候,學生路過城南一巷子,見謝姑娘被人圍着,便上前幫了忙,又把謝姑娘送了回來。”
謝昌韫沉着眸子看了謝宜一眼,轉而笑着和徐子安道謝,“今日有勞了,天色已晚不便請公子進府喝茶,改日再登門拜謝。”
徐子安點點頭,看他要走,謝盈對沈氏道:“母親,天色已晚,讓車夫送這位公子回去吧,可有傷,再請去醫館看看。”
謝盈不吝啬與人為善,而且她還押了銀子,徐子安可别耽誤功課。
沈氏點了點頭,又跟徐子安道了一遍謝。
謝宜沖着徐子安笑了笑,卻發現徐子安看着謝盈的方向,謝宜抿直唇,剛想跟過去問問謝盈是不是她說了什麼,謝昌韫就拂袖進府,還撂下一句,“謝宜,你跟我進來。”
謝宜的丫鬟也想跟着進去,被沈氏一個眼神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動了。
謝盈怕謝父在氣頭上出事,趕忙跟了上去。
到了正院,謝昌韫指着謝宜的鼻子道:“你一個姑娘家,這麼晚回來,還讀書作詩,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謝宜心道,謝昌韫這幾年都沒管過原身,都快忘了還有這麼個女兒,如今卻把自己擺在父親的位置上,自己女兒出門差點出事,一句關心都沒有,隻會指責女兒這麼晚回來?
有壞人難道還成她的錯了,什麼受害者有罪論,分明是因為京城護衛不嚴!
謝宜剛要反駁,謝昌韫就道:“今天晚上你就跪在祠堂好好反省。”
謝盈看了謝宜一眼,“父親,三妹妹剛回來,今日也受了驚吓……”
謝昌韫正在氣頭上,對謝盈也沒有好臉色,轉頭訓道:“你是做姐姐的,都不知道看着點你妹妹,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給我回去好好反省。”
謝盈低下頭,柔聲道:“是,都是我的錯,沒看好三妹妹。”
謝昌韫看了謝盈一眼,再看謝宜更氣了,直接拂袖離去。
謝盈打算回照影樓,可剛邁過門檻,謝宜喊了她一聲,“謝盈。”
謝盈回過頭看去,屋裡點着燈,可依舊比不上白日亮堂,窗外很暗,謝宜直直地看着她,目光并不友善。
看她有話說,謝盈收回腳,靜靜等着謝宜說話。
謝宜道:“謝盈,你知不知道,女子這一生其實可以不用困在後院,也能做很多事,在很多地方都能有自己的建樹,甚至比得過男子。你說,隻會在後宅算計别人,年少時争父親寵愛,嫁人了争夫君寵愛,是不是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