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葉榮榆長大,對她的成長路心疼得不行,董來的内心裡是大不敬的将葉榮榆當成女兒來疼。
先帝和當今太後對他有恩,他也是看着先帝對自己女兒下狠手教導,明明該是被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卻被自己的父母推到風尖浪口,成了太子。
為了掩飾她的身份,先帝命人刺殺她,傷了她的脖子,整整一年,他們看着她忍着太醫給她上腐藥,熏嗓子的痛苦。
直到她的脖子上出現了一道又寬又厚的疤,嗓子也壞了,沙啞低沉,完全沒了女子或清脆,或溫婉的聲音。
到現在他都忘不了小女孩兒沒毀嗓子前甜糯的調子,更忘不了她剛受傷時,拉着自己的衣袖,兩眼汪洋一片,艱難的說:“董來,我疼!”
别人家女兒學的是琴棋書畫女紅,她學的卻是治國安.邦做皇帝,為了自保,每日早起一個時辰練功紮馬步……五歲起就要拿着十來斤重的斬魔劍揮斬,一年四季,風雨無阻。
她比任何人都做的好,也比任何人努力,在董來眼裡,她不輸任何一個男兒。
希望上蒼能厚待這位帝王,無論她是男是女……
入夜,葉榮榆退了宮人,隻留下紫起在一旁候着,燈火搖曳,她還在看着折子,也似在等人。
這些折子都是柳明陽挑選過給她看的,給她看到的都是柳明陽覺得她能看,至于那些不能看的,估計早就被他處理掉了。
“皇上當真是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聽到頭頂上傳來的聲音,葉榮榆握筆的手頓了頓,擡眼見影衛頭領鼻青臉腫,單膝抱拳跪在案前:“皇上恕罪,卑職無能!”
“下去吧!再去好好操練操練,紫起也去外頭候着!”她眯了會兒眼,到底是影衛太弱還是顔如卿太強?
“是!”
等到他們走後,她才擡頭往房梁看去,“顔卿要不要改姓梁?”
顔如卿趴在房梁上,撐着下颌看她仰起的臉,如蜜般的肌膚,一雙鳳眼漆黑如墨,炯炯有神,左眼尾有一顆小小的紅痣,鼻頭圓潤小巧。
腦子裡不禁想象出她穿女裝的模樣,是位佳人。
“誰讓皇上的宮殿不好進,不然下臣就走大門了!”收回思緒,顔如卿頗有無奈的說着。
沒人攔你走大門啊!
顔如卿利落的跳了下來,扯掉面巾,長長的呼了口氣,走到桌邊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見上頭之人盯着他,雙眼彎了彎,咽下點心才道:“皇上别這樣看我,我臉皮薄,容易害羞!”
葉榮榆:……
明明長了雙勾人的桃花眼,眼裡卻沒有魅惑的風流,全然是端雅正氣;就算滿腹油腔,也絲毫沒有輕佻之意,讓人讨厭不起來。
是這一世的顔如卿變了,還是她從未了解過他?
應該……是後者吧!
“看來顔卿的傷已經大好了,這次來,又是所謂何事?”葉榮榆垂着的頭盈盈有些笑意。
察覺到那人走到自己案前,葉榮榆擡起了頭,嘴角還挂着淺淺的弧度,疑惑的看着他。
似乎聽到對方輕聲歎息,疑惑更深,片刻之後,案上多了半塊紫紅色的玉,玉上系了根墨色繩子,挨着玉的那頭還有顆小小的墨玉。
紫紅玉配墨玉,這……真高級!
“這紫紅玉有暖身之效,雖隻有半塊,但也比你那些湯藥強,你帶着吧,驅驅寒!”
白天她喝的是紅糖姜茶,雖然有熏香驅味兒,可還是擋不住那股姜味兒,還有她的動作,明顯沒有施展開。
他母親曾說過,女人總有那麼幾天……嗯,不暢快!
“要不……我給你戴上?”他胳膊肘撐着龍案,與葉榮榆對視,也隻是随口一說,沒指望對方會應。
反正他做不做官無所謂,而且她有求于自己,顔如卿早就忘記了什麼君臣禮節了,随性而為,裝着端着很累啊!
葉榮榆凝眉,将玉拿了起來,指腹劃過玉身,真的感覺到有暖意從玉裡傳來。
紫紅玉,忽紫忽紅,傳言是在溫修火山下蘊孕千萬年的玉,天下間僅有兩塊,比墨玉還要難得。
“好啊!”就當他投誠來的吧,她看着他,似是沒想到自己會應,對方有些驚谔。
直起身想退回原位的顔如卿磕了一下,胳膊肘磕上龍案邊,手臂麻了。
她應了?
看着她笑容放大,露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再配上那雙黑得發亮的鳳眸,顔如卿不由想到:當真是明眸皓齒的活例子!
“嗯?不是要給我戴上嗎?”見他發愣,葉榮榆拿起折子在他額頭上輕拍了一下。
一身夜行服的顔如卿,在這油燈下顯得更加白皙,同樣風吹日曬練武,怎麼他就這麼白?
哦,對了,中間他離開過三年,肯定是這三年給養白了!
“哦!”顔如卿回了神,走到她身後,解開她脖子上的絲帛,替她将玉戴好,眼睛定格在她的疤上,不規則的形狀,醜陋猙獰,同時讓他的心也莫名一揪。
那一年,她所受的痛是有多痛?
“好了,皇上可别摘!”收回思緒,顔如卿迅速将絲帛給她系回去,若無其事的退到禮數外的距離。
這半塊玉還是别人孝敬他,他給了他父親,腦子不清醒的父親到處丢,他可是将顔府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此時府裡應該還在收拾吧。
葉榮榆将絲帛理好,點點頭:“顔卿有心了,就不追究你擅闖皇宮,趴梁之罪了!”
“那皇上可能要把以後的趴梁罪也給下臣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