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童言無忌。”
沈烈舟正在甩水的手一抖,他溫和地笑笑,掩蓋自己的無措,好在院子裡昏暗,周文靜沒有看清他發紅的耳根。
入夜,山村裡的風刮得很兇,窗棂吱吱作響,沈烈舟睡得并不安穩。
他先是夢到母親,又夢到妹妹,他隐隐約約聽到妹妹的哭聲,那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最後,妹妹哀求的眼神和小丫的臉重合在一起,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另一邊李大美的婆家,丁鳳英正盤腿坐在床上,哭天搶地的和女兒哭訴周文靜是怎麼發瘋欺負他們母子倆的。
“大美你是沒看着啊,那賤蹄子就和鬼上身了一樣,以前連殺雞都不敢看的人,今天舉着刀追着你弟弟砍啊!”
李大虎的頭上亂七八糟地包着些白布,正捂着頭歪在一邊“哎呦哎呦”直叫,他眨着快要看不見的小眼睛,滿臉後怕:“姐,你說要不要找個大仙去做做法啊?”
“做個狗屁!”
李大美從鼻子裡冷哼一聲,不耐煩地拿手指戳了戳李大虎的額頭,做什麼做,法事不要錢啊!
她這個媽和弟弟,平常有什麼好的香的從來都想不起她,要是不她沒事就回娘家去,怕是一毛錢他們也不會給她,現在遇上麻煩了,倒是想起她來了!
“唉唉,你戳他幹嘛,他頭上傷着呢!明天你就帶上富貴,咱們一塊兒回去,非得給那賤貨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丁鳳英把李大美的手推開,把自己的心肝大寶貝兒子護進懷裡,提到周文靜,她眉毛氣得快要豎成兩條,咬牙切齒地給李大美下達了任務。
李大美撇了撇嘴,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以前周文靜好欺負,她帶上孩子回娘家,能拿走好幾塊肉,還能讓孩子跟周文靜要點零花。
現在聽母親的說法,那個兔子弟妹變成老虎了,她還上趕着去觸什麼黴頭,周文靜要真玩起命來,不小心把她和老公傷到怎麼辦?
再說正農忙呢,李大虎犯懶不種地,把田都租出去了,他們家可沒有,他們還一堆活要幹呢。
“大美,你聽到了沒有!”
見李大美不搭話,丁鳳英的聲音提高了八個度。
“聽到了聽到了,媽你先别着急。”
李大美的眼珠轉了轉,沉吟道:“媽,我想了想,你說周文靜突然這樣,是不是不打算和虎子過了?”
“啥?要離婚?她敢!”
想到這種可能,丁鳳英頓時氣得氣血上湧,說話都開始大喘氣了。
“現在不比以前了,前兩天我才聽說隔壁村有一家媳婦鬧離婚的,都告到婦聯去了!”
李大美一臉深思熟慮地握住李大虎的手,勸道:“虎子啊,你是不是幹了什麼事給她逼急了?”
“她有錢不給我,說是給家裡那個丫頭片子存的學費,一個丫頭有什麼好讀書的,我把錢拿了她就急眼了,一路追着我要,我一心煩就把她推河裡了…”
李大虎想起自己幹的事,說話也有點心虛,聲音小的像蚊子叫。
“你看看,不是姐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平常小打小鬧的沒啥,你在外邊把她推到河裡,鄉裡鄉親的都看見了,背後咋說你?”
“那咋了?就進河裡泡了一下,她還拿喬在床上躺了兩天呢!老婆子我年輕的時候,生完你弟沒兩天就下河抓魚去了!”
丁鳳英可容不得有人說她兒子半點不好,眼睛一瞪,指着李大美就罵起來。
“你個賠錢貨,就知道在這兒放閑屁,跟你說了明天帶富貴一塊兒回家收拾那賤貨,你東扯西扯什麼呢?是不是不想去?”
平白無故給自己招來一頓罵,李大美又氣又委屈,她一攤手,眼圈都紅了。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給虎子出主意呢嗎!你想啊,周文靜萬一真要離婚,咱家彩禮錢可就打水漂了,她還沒給咱家留個後呢!女人嘛,哄一哄就把之前的事全忘了,能把她哄住不比再娶個新媳婦容易?”
“她真要和我離婚?!那可不行!”
李大虎終于回過味來了,一拍大腿,心裡徹底慌了。
周文靜那麼老實本分的一個女人,居然敢想離婚?絕對不能離!老婆跑了,他會被村裡人笑話死的!
“她那個脾氣我知道,這次肯定是讓你氣狠了,你就回去說兩句軟乎話,保準她還和以前一樣對你。”
李大美撇撇嘴,也暗暗瞧不起這個沒出息的弟弟。
“明兒姐着一塊兒回去,肯定把她給你哄好了,行了,都這麼晚了,趕緊睡吧。”
好不容易把母親和弟弟打發了,李大美這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丈夫孫富貴早就等煩了。
“你媽和你弟咋又來了?不是來借錢的吧?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拿錢給他,老子把你腿打斷!”
“沒有沒有,就是來看看我,叫我明天帶着阿明一塊兒回去呢。”
李大美趕緊賠笑,孫富貴的父親是這邊的大隊長,她能嫁進來都是燒高香了,哪裡敢惹孫富貴的不痛快。
“有啥好回的…早點回來,中午我要吃餡餅!”
孫富貴不滿地皺了皺眉,想着李大美每次回娘家都能拿點東西回來,他還是答應了,說完也沒看李大美,翻身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