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烈舟躺回硬闆床上,盯着房梁,腦子裡一團亂麻,周文靜那句“身闆結實”燒得他臉熱心跳,心尖癢癢的,像被什麼撓了似的,直到外面有雞叫聲響了,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
周文靜就不一樣了,她一夜好眠,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烙了一摞韭菜餡餅,裝了五個敲響了隔壁趙秀梅的家門。李大虎睡得死豬一樣,她也不怕他偷吃。
“趙姐,我做了餡餅,給你送點。我今兒有事,得在縣城呆一天,中午得麻煩你多做沈工一份飯,這是飯錢。”
周文靜一手遞餡餅,一手遞錢,趙秀梅把餡餅接過,錢卻推開了。
“鄰裡鄰居的,給什麼錢啊,一口飯的事。不過文靜,姐還是覺得吧,這沈工住在你家裡,多少有點閑話,你看李大虎總不回家,丁鳳英也走了,家裡就你倆和小丫,時間久了指不定傳成什麼樣……”
周文靜不鹹不淡地挑了下眉毛,無所謂道:“愛傳傳吧,我怕什麼。”
什麼名不名聲的,她都死過一回了,還能怕這個?
見周文靜的态度這麼不屑一顧,趙秀梅眼神閃了閃,低聲道:“文靜,你是不是想……”
她沒有明說,但見周文靜點了頭,一面為她高興,一面又有些擔憂。
“也好,給小丫找個新爹,怎麼不比李大虎強。”
既然提到了這個話茬,趙秀梅擠了擠眼睛,揶揄地撞了周文靜一下。
“還真别說,姐看那沈工就挺不錯。”
“什麼呀姐,你也跟着别人一塊兒亂說!”
周文靜想起昨天沈烈舟洗澡的身姿,眼神有些躲閃。
從男人的角度講,沈烈舟确實各方面都十分優秀,長得好,工作好,人品好,甚至會做家務做飯。
但和她有什麼關系呢?她可沒那個心思,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怎麼多賺點錢讓小丫過得好一點。
兩人又打趣了幾句,趙秀梅接道:“那你這天天跑縣城,都帶着小丫?咱們大人沒事,孩子天天擠公交很累了,讓小丫上我家來吧,你别和我客氣,就這麼定了啊!”
有這麼好的鄰居,周文靜心頭暖得發燙,趙姐說得确實對,隻是麻煩過趙姐太多,她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現在趙姐主動提了,周文靜想了想,還是感激地應了下來,她知道直接給錢趙姐肯定不收,但她現在能在裁縫鋪裡做活,可以給趙姐做件新衣服當報答。
和趙秀梅道過别回家後,周文靜驚奇地發現沈烈舟居然還沒起床,時間也不算晚,她就沒去敲門,而是先帶着小丫吃飯。
等到飯都吃完了,沈烈舟才頂着亂七八糟的雞窩頭出來。
周文靜忍住笑,交代道:“沈工,餅和粥都在鍋裡溫着,我和隔壁趙姐說好了,你中午過去吃飯就行。”
沈烈舟還沒大清醒,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看他應該是聽見了,周文靜就沒再管他,把小丫送到隔壁以後,她上了去縣城的第一班車。
今天該正經做刺繡的活了,張春菊一大早就來等着,周文靜從雜貨鋪裡取了裙子,很快埋頭繡了起來,張春菊坐在旁邊,學得聚精會神,視線不曾移開一刻。
但過了沒多久,鋪子裡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師傅按照平常習慣的遲到點來上班,見了周文靜還能面不改色地打招呼,就好像昨天搞破壞的人不是她一樣。
周文靜并不因為她分心,張春菊可是忍不了了,她站起來,把昨天就收拾好的王師傅的工具包往她面前一甩,沒好氣道:
“你,現在收拾東西走人!我這兒廟小,不敢供您這尊大佛!”
“什麼?你要我走!”
王師傅愣住了,陡然拉下面孔,大聲吼道:“張春菊,你敢開除我?”
她眼睛瞪得溜圓,越說越激動:“你以為你手藝好,再加上這個鄉下女人就不需要我了?她會幹什麼?能做旗袍做西裝嗎?還讓我走,沒了我你這兒遲早關門!”
張春菊絲毫不怵,往前跨了一步,針鋒相對:“你手藝好不代表人品好,我留你才是自找麻煩!周師傅能不會這些嗎?她不止手藝比你厲害,心眼兒更比你正十倍!我的鋪子關不關門,用不着你操心!拿好你這個月的工錢,趕緊收拾東西走!”
“好!好得很!”
王師傅見張春菊是來真的,氣得一個倒仰,她猛地拍向桌子,震得桌上的剪刀和針盒嘩啦作響,尖利的嗓音就像指甲劃過玻璃。
“你給我等着!我看離了我你能撐幾天!”
她胸口劇烈起伏着,抓起自己的工具箱,鐵盒裡的工具亂撞,哐當哐當的振着。
王師傅走到門口,回頭死死盯着周文靜,眼神惡毒如蛇,咬牙切齒道:“還有你,别以為我走了你就能留下!土裡刨食的泥腿子,遲早滾回你的破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