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意為，近日操勞過度，心火過旺，易與動怒，與他人發生口角，矛盾，氣急攻心。此茶方可調節心神，降火降壓。”

李公公道：“您方才似是有些動怒了，喝這個正好調理。”

“誰又說朕動怒了？”季安舟擡眼看他。

李公公心道古怪！這是今日第幾次了？

但敢怒不敢言，立刻附和他：“沒有沒有，沒有就好，哈哈，沒有就好……”

季安舟置之不理，隻是道：“倒也無妨，茶是好茶，叫禦膳房多備些，免得你們聒噪，擾我清淨。”

季安舟擡眸，正看見蕭鶴塵在琢磨，他長發微垂，側顔柔和，此時十分認真。

蕭鶴塵盯着桌子上的擺設，陷入思考。

他從來不是無知之人，此時立刻鎮靜下來，考慮自己的處境。

桌上的墨是倒好的，筆擱了三種，分别是：大楷，兼毫；中楷，狼毫；小楷，羊毫。

對于他的習慣來說，分别适合寫草書，歐楷，和小楷。以自己的處境來看，草書排除掉，因為這裡的人欣賞不來，外人甚至不認得。

而就大興王朝的現狀來看，他更傾向于寫小楷，原因有三。

其一：他的觀察下，大興王朝大概是不崇尚小楷這種精美雅緻的字體，若是此時展現，就會顯得極為稀罕。

其二：他最擅長的便是小楷，學書十多年，小楷占十年，他的小楷全是童子功鑄就的，在全國範圍内都數一數二。

其三：寫小楷對于外行老說比較大衆，能唬住人……

他下定決心，說幹就幹，提起筆，蘸墨，下筆，憑着記憶開始默寫文徵明小楷。

他眉頭緊鎖，垂下的發梢透過陽光，在筆尖，在紙上，籠罩了一層陰影，側臉線條如同顔筋柳骨，挺立而俊朗。

一行行，一列列，方正秀麗，精緻玲珑，小楷的精神内涵就在于：字雖小，筆畫剛柔并濟，仿若铮铮精神氣；筆雖細，筆法伶俐剛硬，好似灼灼華光映。

在蕭鶴塵筆下，蠅頭小楷躍然紙上。令周遭瞠目結舌。

蕭鶴塵寫的認真，并不知他寫時季安舟一直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次提筆落筆。

蕭鶴塵的一切都被盡收眼底，季安舟端着茶，眼神卻停留在他身上，眼底逐漸浮上溫柔的笑意。

一副字寫完，蕭鶴塵停筆。

“拿上來。”季安舟吩咐。

蕭鶴塵松了口氣，看着被呈上去的字，心裡忐忑不安。

“這小楷應當可以吧……”蕭鶴塵在心裡默默祈禱。

幽蘭齋裡人聲嘈雜，以及傳來了不少竊竊私語和驚呼感歎。

一個人感覺呆立了許久，他此時才有心情胡亂看看四周。

令他意外的事，幽蘭閣兩邊的匾額竟然寫的……還湊合。

至少是他自從來到這裡後看見的最能勉強入眼的兩行行書。

上聯：幽蘭芳草香

下聯：賢君美名揚

蕭鶴塵在其他人都被他的字而吸引，沒空理他的時候，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季安舟可能還有點自戀。

他不禁偷偷笑起來，自古天子都常以“賢君”自稱，這并不足為奇，不過這歪歪扭扭的行書搭配不那麼押運的對聯，着實有些好笑。

“笑什麼？”季安舟擡眸。

蕭鶴塵愣了一瞬，又反應極快地回答。

“額……陛下贖罪，您看了我的字，實在倍感榮幸。無論是批評還是勉勵，我都榮幸至極。自認為優于大多數人，所以有些欣喜若狂。”

蕭鶴塵實在是會說的，他自動忽略了陛下身邊一衆侍從不善的目光，眼裡亮晶晶的，真誠而動人的，盯着季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