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清楚什麼呢？

原來是想清楚這個。

文子端的眸子很黑，在燭光的招搖下，似夜下的海岸一般，黑色的浪一層一層地壓過來，似要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倘若……”許久，何昭君似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此番何家若能僥幸翻案，一定誓死效忠殿下，唯殿下……”

文子端嗤笑一聲，打斷了何昭君的話。

“吾乃太子，也就是未來的儲君。天下臣子都該效忠于聖上，百年之後，該是吾的，自然也是吾的。吾不心急，自也不會做那另起山頭的蠢事。”

說完，他緩步走到何昭君跟前，俯下身與她對視。

“安成君知道吾想要什麼，吾也勸過安成君，想清楚了再來找吾。”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餐桌上的餐食都布滿了涼意，何昭君才微微動了動身子，朝文子端行了個禮，便起身走出了餐室。

文子端重新坐回了座位，執起筷子卻突然又頓住，不知為何，此時全無。他頗有些煩躁地将筷子摔在桌上，一擡頭，卻見何昭君的背影已經消失在門廊外了。

何昭君自出了屋便神色有些恍惚。那些身側精緻典雅的景緻都令她覺着有些不真實，那種溺水般令人無法呼吸的感覺再次湧了上來。

天空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何昭君渾渾噩噩地在太子府内走着。恍惚間，她又不能相信自己此刻真的在太子府，她好似又回到了上一世，那種全家覆滅的滅頂之感，宛如沉沉的烏雲，朝着她重重地壓過來。

雨水細細密密地落在她身上，絲絲的涼意透過衣衫隐隐傳過來。太子府邸門口有兩棵迎客松，翠綠的松針挂着細小的水珠。

何昭君擡起頭看了看松針，擡起手來，水滴自然地滑落到掌心。她愣愣地握緊了掌心，令冰涼的松針紮進皮肉，綿密的痛感很快令她清醒了過來。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何昭君松開手掌，突然笑了起來。她搖晃着身子，一邊笑，眼淚卻一邊流了下來。

不，她還沒有走到絕境。淩不疑，她還有淩不疑的秘密可以交換。

何昭君想着，堅定地朝着府門邁了過去。

餐室内，管家畢恭畢敬地立在文子端跟前。

“殿下，安成君……出府了。”

文子端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很快，他便夾起一塊蒜蓉白肉放進嘴裡。

“真難吃。”文子端冷哼了一聲。

管家一垂眸，卻見何昭君送來的那兩道菜被吃得見底，其餘的盤子連動都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