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藏書閣内,陸慎緩緩起身,悠悠地望向空無一人的書桌。他的眼神倏然放空,似乎是在回憶些什麼。
他一百年前渡劫失敗,被雷劫燒成了白狐原形,掉到霧霭崖底卻被無雙陰差陽錯地救起。
可就在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裡血雨如瀑,業火燃燒了整個昆侖山,九宗修士在其中痛苦掙紮,猶如人間地獄。
而在那火海之中,無雙身着黑紅長裙,笑意盈盈,玉骨扇在手,獨自踏過昆侖峰的千階,化整座山峰為火海。
他身為半人半妖,夢境有預言之力。
這已非他第一次作這樣的預言之夢。可從前,于那漫天煙雲、血海屍山的夢境中,舉着滴血長劍的,總是他。但從百年前開始,他的夢變了,仍舊是天翻地覆,火海無邊,可是那滅世之人,變成了無雙。
他望着無雙用朱筆謄抄的靜心經,筆鋒之間戾氣盡現,仿佛字字染血,筆筆緻命。
*
天色漸晚,無雙回到洞府之中,隻見洞府中已經出現了白狐的身影。
她不知道那白狐是怎麼從霧霭崖底跑出來的,前些日子有天晚上,它忽然出現在了自己洞府裡,然後三不五時地就都會跑來。
還是不讓她抱,但是也不離開,就搖着毛茸茸的尾巴,趴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一雙眼睛幽幽地望着她。
就像是今晚這樣。
和陸慎那個怪人在藏書閣一起呆了半個月,無雙很是煩躁,她轉頭看向白狐那張呆萌的臉,忽然逼近,對着白狐蹲了下來。
白狐顯然感到了緊張,向後倒退了幾步,但無雙已經抓住了它的後頸。
她輕輕一笑,道:“既然這麼害怕,為何又來找我?你是受虐狂嗎?”
白狐偏了偏腦袋,一雙碧綠如海的眼睛看着她,若有所思。
說真的,陸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化形成狐狸來找她。
或許是習慣了吧,在霧霭崖底,和她朝夕相對,相處了近百年,這樣的習慣一時間恐怕很難改變。
陸慎如是想。
無雙不管那麼多,強行将狐狸抱在懷裡,逆着毛,将狐狸原本順滑的皮毛縷得亂七八糟,白狐發出抗|議的嗤嗤聲,但無雙卻忽然笑了。
她的手指微微松開,白狐靈活地躍起,一下子跳到了遠離無雙的地方,然後開始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整理自己亂七八糟的皮毛。
無雙隻是坐在原地,看着白狐一絲一毫地整理自己的毛發。每當白狐梳理完畢,無雙便故伎重施,再次把它的毛發弄亂。
三番四次,樂此不疲。
清冷的月光如銀絹,輕輕覆蓋在白狐的身上,映照出它氣喘籲籲的模樣。
陸慎不知道,他這師妹怎麼可以這麼惡劣又無聊。
在無數次被她弄亂毛發之後,陸慎無力地四肢一伸,放棄了抵抗,如一團棉花般趴在無雙膝蓋上,徹底地擺爛。
桃花眼中帶着笑意,無雙輕輕地戳了戳白狐柔軟的身子,嘴角上揚,“不梳毛了嗎?”
白狐歪過頭,斜睨了她一眼,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模樣。
無雙被它逗得樂了起來,心情突然愉快了許多。
手掌又在狐狸身上随意揉搓了兩把,狐狸竟是毫無反抗,完全是任你擺布的擺爛狀态。
無雙再次笑了起來,輕輕彈了彈白狐的腦袋,然後伸出手,一根一根地幫它把亂七八糟的皮毛捋順。
“身子不大,脾氣還不小。”她邊撫摸,輕笑道。
微涼的手指在陸慎身上輕柔地撫弄,舒服得很。陸慎眼睑沉重地半垂下來,舒适到極緻讓他忘記了抵抗,任由她給自己捏造些莫須有的罪名。
半響,無雙将他身上的皮毛梳好,再一看,狐狸已經沉沉睡去。
月光照在它白皙的皮毛上,随着呼吸起伏有緻,發着瑩潤的光。
她用食指輕輕點了點白狐的腦袋,小聲道:“起來了,你重死了。”
白狐卻隻是蓬松的尾巴輕輕一顫,依然沒有應聲。無雙眉毛一挑,慢慢地站起身來,将沉睡的白狐輕輕放在窗邊的軟墊上。
她抖了抖自己發麻的腿,一邊往自己的卧室走,一邊小聲嘟囔道:“明日就把你關在這裡,餓上一個月,好好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