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玳搖了搖頭,笑歎道自己或許有點思念心切,隻是瞧見個穿白衫的竟就覺得像他。
站定攤位前,微生廣玳輕輕撚起想要的,開門見山:“掌櫃的,在下想拿這支獨玉簪。”
坐着的女娘見來人頗為識貨,也頓時來了興趣,哪怕臉上仍舊平靜無甚表情,出口的話裡卻夾雜着幾分欣喜與考究:
“姑娘既識貨,何不買下這枚和田玉牌,偏偏要那獨玉簪呢?我這招牌上可題着,攤布上的東西統統一個價格呢。”
說着,女人指了指一旁明顯更為華貴的玉牌。
廣玳聞言,擡手握住了那玉牌。
就在那女子以為廣玳也不過如此還是準備拿那和田玉料時,隻聽一聲淺笑:
“和田玉擁着不同的産處,産處不同,料的珍貴程度也大相徑庭,這玉牌摸起來雖然渾然一體,讓人以為是整塊籽料雕刻而成,卻忘了唯有山料才沒有皮色皮孔,這樣光潔的輪廓,雕刻師屬實技藝高超,”
微生廣玳稍歇,補充道,“可我,素來對不純的東西無喜,哪怕所付代價相同,這玉牌在我這裡也比不得那玉簪分毫。”說罷,将那玉牌放回原處,招手喚來棠枝付賬。
那女子卻推回了棠枝的銀錢,展顔朗聲,“銀錢我便不收了,姑娘你待這樣如何,玉簪且作贈禮,你我二人萍水相逢,若有緣他日再會,再交換名姓,飲茶煮酒一番如何?”
那人邊說着,邊将那玉簪包裝妥當,本分遞給了廣玳。
棠枝手被推拒,聽了對面此話後覺得這人好生自來熟,她家姑娘貴為相府千金,怎的會和這不知來曆不知身份之人有半分煮酒聽茶可能,思及此,她轉頭靠近廣玳正欲勸說,卻看見她家姑娘已然接過簪子,點頭道謝了。
還未說出口的勸阻,無奈一下子全咽了下去。
接着,廣玳又拉着棠枝去了幾家布行,悉心挑了幾匹時令冬衣料,熟稔說出了自己和另一個讓棠枝感到陌生的尺寸請裁工們加急趕制。
末了,又在榮笙街最大的禮鋪挑了頂男子頭冠。
心中盤算着一切準備妥當,廣玳這才滿意坐上回府的馬車。
從醒來到如今幾近傍晚,除了用膳時的小坐,她幾乎一直在奔波,先前總有事忙無甚感覺,現在事了,疲乏之感便如洪水猛獸般頃刻間席卷全身。
“玳姑娘,軟墊鋪好了,你先靠着休憩吧,回府還得片刻呢。”
棠枝伸手攬着廣玳,給她放在了一個腰部能最大程度放松的角度。
望着眼前這小丫頭拼命壓下好奇故作成熟的模樣,廣玳久違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她閉着眼,嗓音輕柔攻打着棠枝本就脆弱的防線。
“棠枝啊,你有過心上人麼?”
“回姑娘,還..還沒有過。”
小丫頭的臉倏地泛了紅,雖然對廣玳的行為有些猜測,但當真聽到廣玳暗示意味明确之問話時,還是沒忍住流露出了符合年齡的青澀。
“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何同意和一個來曆不明的攤販結交,又作甚要買男子尺寸的冬衣,更何故還要捎帶上一盞男子的頭冠?”
聽見廣玳準确無誤的點出她的疑問,棠枝再沒掩飾滿腹困惑,猛猛點了點頭。
“姑娘,我記得前一陣子有人來向老爺說親,想給您介紹适齡的男子婚配,您說這件事還遠不夠格納入您的計劃,回絕得幹脆利落,媒人被怼得漲紅臉忿忿離去。”
像是想起了那人可笑的模樣,棠枝輕笑出聲,“這陣子更是為了要幫老爺去外郡巡視而忙着交接府中事務,這..這怎麼突然..”
是啊,她上輩子這時候從未想過成婚,她從來不覺得這偌大的黎安城裡有誰能值得她洗手作羹湯,困居府宅。
更何況母親辭世以後,她父親銀白的發絲一夜之間多了數倍,光線映照下,刺眼紮心。
偏偏那人還當她渾然不覺,每次在她面前都裝做沒事,每日忙完朝事忙内宅,直到她自告奮勇接手府中内務,那個小老頭才輕松一些。
讓她抛棄親人,轉而嫁到别人身邊幫着掏空生身父親,他們可真是太會做美夢了。
至于她後來的夫君,倒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一見傾心,隻是陪着伴着,鬧了些烏龍後恍覺,再難割舍下。
不過,她似乎暗暗欠下了他不少時間。
這輩子重活一場,初遇之後就别再白白錯過了罷。
她垂眸想着,他好像老是無意中被她丢下,卻還是不作不鬧的。
華款冬,上輩子真是太乖了,被她丢下那麼多次,怎麼還能做到毫無怨言呢?
細思而來,不苟言笑的醫聖首徒嗔罵她的樣子,估計也别有一番趣味。
棠枝後面的話語細若蚊吟,本來就不好意思問出口,好不容易講出來,她家姑娘竟然還十分不留情面的笑出了聲,讓棠枝本來就紅的小臉,熟透了。
廣玳後知後覺回了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趕緊找補,“不突然的,他在夢裡跟我打了照面,我們相處得很融洽,”
不知如何與旁人言說重生,廣玳隻得以夢推脫,“很快了,馬上我就帶你見他!”
語畢,廣玳又伸手刮了刮面前這個自小就跟着她的小丫頭鼻頭,“很快了”,她又小聲重複一句。
望着自家小姐煞有其事的模樣,棠枝雖對這托夢還頗存懷疑,卻也打心裡為這很快會到來的姑爺生了幾分期待。
“玳姑娘的眼光,向來是一頂一的!”
“那當然。”
廣玳也沒謙虛,痛快應了。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馬車悠悠行駛在回府的路上。
目标已定,前路似無疑,光明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