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下歸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丁兄想去何處,在下必鼎力支持,絕不強留阻攔,隻是這回……”
丁秧一把阻住微生廣玳預備行謝禮的動作,觸及廣玳手肘衣料不過一瞬,突然想起白日裡華款冬那駭人眼神,連忙收回手。
“欸,玳掌櫃的這般做,倒真是折煞我了,放心,不見您回來,丁某和弟兄們,絕不會離開此地半步!”
丁秧說着,朝身後衆人一攤手,大家夥兒紛紛應聲,同意了丁秧之言。
望着面前人們衆志成城模樣,廣玳固執将方才未盡之禮完整行完,這才跟上熊攀步伐,華款冬緊伴其側,暗衛殿後,一行人踏上路。
入了夜,林間道上,唯有幾聲夜莺啼叫,破開寂靜。
馬蹄上裹好軟布,幾人快馬加鞭,一路平靜順暢。
熊攀知曉的那處宅院坐落深山,天光破曉之際,清霧漸起,廣玳一行人将馬匹留在半山腰,徒步踏入濃霧。
山路崎岖,為免意外,廣玳囑托衆人互相扶持向前行進後,自顧自走到了華款冬右側,挽住了他臂膊。
暗衛最先會意,行至華款冬左側,正欲仿着廣玳動作也攬上華款冬時,卻發現對方活像個泥鳅般,難抓得緊,暗衛抓了幾次,都挽不上華款冬手臂,無法,隻得揪住華款冬衣角。
微生廣玳專注探着路,濃霧之中,不遠處還燃着燈火的那宅院輪廓已然顯現,廣玳直直循向目标方位,拉着華款冬走着。
地上碎石堆積,華款冬不知走神到哪去,竟是差點兒栽了個跟頭,多虧廣玳死死把住他,暗衛那邊唯一抓着的岌岌可危衣角早已脫手,華款冬僅剩的仰仗,是個力氣遠不如他大的女娘。
偏生這女娘不知哪來的一股狠勁兒,真叫她将華款冬穩住,拉了回來。
幾顆碎石在拉扯中滾落山崖,丁點聲響全無。
“阿冬!”
已然站穩站定,微生廣玳心頭蓦然湧上一股後怕,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華款冬颞間,難得帶了些說教語調:
“眼下可不是能走神的時候,腳下碎石鋒利得緊,不慎跌上,饒是刺了别處倒還能醫,破了相留下疤,白白毀了副天賜好皮囊!”
忿忿講完,廣玳手上力氣不覺又加重幾分,末了,又收回空閑右手,虛虛給自個順了氣。
另一隻手肘,從始至終,一直牢牢鎖在華款冬臂膊之上,未曾離開半分。
噗嗤。
那毫無悔過之意的華小大夫,竟蓦然露出些微笑聲,極輕。
對面,正準備接受意料之中對方誠懇思過歉語的微生廣玳,倏爾睜開了原本垂下半拉的眼皮,裡中瞳仁不自覺擴大幾分,難以置信瞧着華款冬不尋常反應。
想也不想,廣玳極其迅速将手貼向華款冬額間,嘴裡小聲嘀咕:
“别是趁夜上山,給什麼不幹不淨東西附上了罷?”
末了,廣玳又不自覺在心間反思,難道是剛剛彈腦門力道太大,阿冬受不住,别是給孩子戳傻了……
不必言說,僅從面前人額間逐漸成型的淺淺“川”字,華款冬就能猜測出廣玳一定沒想着什麼好事。
為免對方再胡思亂想些什麼,華款冬出聲勸道:
“沒事,方才不小心踩空一瞬,好了,繼續走罷。”
“真沒事兒啊?”
微生廣玳仍有些不放心,挽着華款冬的動作不禁又加深了些,許是因為擔憂,又喋喋不休:
“阿姊早說,你就在闆琢稍候片刻,偏不願。”
“好了,阿姊,走罷,是我錯了,往後一定都聽你的,讓往東決計再不往西。”
眼見得廣玳竟是隐隐真有幾分動氣,華款冬慌忙好言哄着,生怕讨了嫌。
好在他那一番話,廣玳頗為受用,沒再說什麼。
一夜奔波,好像隻有熊攀,憔悴了不止一星半點,不知為何,他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可他不敢說出口,目的地已在前方,熊攀隻得默默為自己順着氣,打起精神。
又走了幾裡,廣玳這才恍然想起什麼,靠近華款冬耳畔,壓低聲音問了句:
“既無事,你方才又何故驟然笑出聲?可是看見什麼?”
那好聞香氣再度撲鼻而來,在遠離廣玳的那邊,華款冬手指不住狠狠掐上掌心。
“阿姊當真想聽理由?”思忖再三,華款冬微微偏開頭,抛給了廣玳一個選擇。
“嗯。”
“那便答應我,聽完不許生氣。”
聞言,微生廣玳更好奇了,讓華款冬别再賣關子,她答應。
“笑微生姑娘,‘阿姊’病愈發嚴重。”
語畢,華款冬似有所感,将身子猛地後撤,直直叫微生廣玳砸過來的拳頭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