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裴硯玉将她推下枯井的刹那,沈昭看見井口懸着半幅殘破的嬰孩襁褓。那是她流落冷宮時,總在月圓之夜聽見的啼哭聲的來源。井水漫過口鼻時,她腕間蠱紋突然化作流光,将追兵盡數擊退。
當沈昭在護城河畔蘇醒時,裴硯玉正用匕首割開自己的手腕。鮮血滴在她眉心時,蟄伏在骨血裡的蠱蟲發出凄厲哀鳴。他摘下面具,露出與她記憶中少年重疊的容顔:"沈家嫡女,可還記得你七歲那年,與我共飲的那盞合卺酒?"
沈昭渾身顫抖。記憶如走馬燈般旋轉——合卺酒裡飄着的雪白絨毛,原是漠北進貢的雪貂絨;母親臨終前攥着的半塊玉佩,此刻正别在他腰間;而所有關于沈青梧的恨意,竟都源自幼時那場精心設計的蠱毒反噬。
"為什麼要選這條死路?"裴硯玉将染血的玉佩塞進她掌心,眼底翻湧着她從未見過的痛楚,"你可知若非你飲下那盞酒,我早成了沈青梧的傀儡?"
沈昭望着他胸口的箭傷,突然想起昨夜壽宴上,沈青梧袖中蠱蟲自爆前,曾對她露出解脫般的微笑。原來這場持續十五年的宮鬥,不過是兩個少年為掙脫蠱毒控制的殊死博弈。
"因為我要親手..."她握緊玉佩,腕間蠱紋突然化作利刃刺入裴硯玉心口,"剜出這顆毒心。"
血色漫過宮牆時,沈昭聽見太後的慘叫聲穿透夜幕。沈青梧化作血水消散前,她終于看清那玉镯内側的蠱紋——分明是裴家嫡系的圖騰。而皇帝手中捏着的,正是當年她與裴硯玉共飲的合卺酒盞。
月光如水般漫過青石闆,沈昭蜷縮在枯井底數着心跳。裴硯玉的匕首還插在心口,血水順着井壁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幽藍。她忽然想起及笄那年上元節,他舉着糖人哄她喝下那盞合卺酒時,指尖殘留的雪貂絨毛蹭過唇瓣的觸感。
"疼嗎?"他忽然伸手撫上她淚痕交錯的臉龐,指尖擦過眼尾帶起細微刺痛。
沈昭望着他面具裂縫裡若隐若現的朱砂痣,突然想起幼時高熱不退的冬夜,那個用狐裘裹住她發抖身子的少年,輕哼着漠北小調哄她入睡。
井外傳來雜沓的腳步聲,裴硯玉猛地将她按進懷裡。滾燙的血浸透衣襟,他貼着她耳畔低語:"記住,要恨就恨這吃人的宮闱,别恨..."話音未落,三支羽箭破空而來,直直穿透他的後背。
沈昭看着他緩緩倒下,腕間蠱紋突然劇烈震顫。無數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炸開——原來五歲那場大病,母親喂她喝的湯藥裡飄着雪貂絨毛;七歲生辰那日落水,救她上岸的少年腰間玉佩刻着漠北圖騰;而所有關于沈青梧的恨意,竟都源自幼時那場精心設計的蠱毒反噬。
"硯玉..."她徒勞地伸手去接那墜落的身影,指甲在青石闆上抓出深深血痕。裴硯玉最後望向她的眼神裡,有解脫,有眷戀,還有十五年來始終藏在心底的痛楚。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宮闱時,沈昭握着染血的玉佩站在太和殿前。皇帝手中捏着的合卺酒盞突然龜裂,露出裡面蜷縮的嬰孩幹屍——那分明是她流落冷宮時,總在月圓之夜聽見的啼哭聲來源。
"娘娘,該喝藥了。"沈青梧捧着鎏金藥碗立在階下,腕間玉镯閃着幽藍微光。
沈昭望着她眼角新添的細紋,突然想起昨夜枯井中,裴硯玉咽氣前說的最後一句話:"去看看你腕間的蠱紋..."
玉镯内側的圖騰在晨光中漸漸清晰,赫然是漠北皇族的狼頭圖騰。沈昭仰頭飲盡毒酒的刹那,腕間蠱紋突然化作萬千銀針,直刺入心脈。她望着沈青梧驚恐的面容,唇角勾起釋然的笑意——原來真正的解藥,早在十五年前就種在了彼此血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