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成暗金色,沈昭靜坐在窗前,用鳳仙花汁一點點染着指尖。銅鏡裡,她身着鵝黃襦裙,鬓邊金步搖垂下的流蘇輕掃焦尾琴的冰弦,驚醒了沉睡在琴腹暗格中的七枚玉蠱。這些蠱蟲躁動不安,恰如她此刻翻湧的殺意。三日前,她将半數心頭血喂給鳳鳴蠱時,就已知曉今夜要用殘軀作餌。
"娘娘,大公主的銮駕到了。"素荷的聲音帶着一絲難掩的顫抖,手中的鎏金托盤微微晃動。紅瑪瑙碗裡,蠱蟲振翅發出的嗡鳴穿透雕花窗棂,仿佛為即将到來的風暴奏響序曲。
沈昭輕輕将染紅的指尖按在琴弦的"宮"位上,那是她早已布下的陷阱。五道刺痛順着血脈直沖眉心,這是《黃帝内經》中記載的五音脈法,與她體内的蠱蟲息息相關。她能清晰感受到蠱蟲的躁動,就如同她此刻無法抑制的殺意。
思緒不由得飄回十五歲那年,在藥王谷禁地,她第一次見到這種蠱蟲。它們青碧色的身軀纏繞着金線,在陽光下閃爍着詭異光芒。師父告訴她,這是用雷劫淬煉過的上古蠱王,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從那一刻起,她便與這些蠱蟲結下了不解之緣。
如今,她要用這些蠱蟲對付那個曾經欺壓她、侮辱她的大公主,讓她嘗嘗曾經加諸于己的痛苦與屈辱。沈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手指在琴弦上輕輕滑動,仿佛在彈奏一首死亡的交響曲。
大公主跨過朱雀門門檻的刹那,十二盞長明燈仿佛感應到了什麼,應聲而滅。殿中光線驟暗,沈昭的眼眸卻在此刻亮得驚人。她撥動琴弦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那是激動、是期待,更是即将複仇的快意。
七枚蠱蟲感受到主人的召喚,破空而出的瞬間,沈昭聽見自己骨骼傳來細碎的碎裂聲。這痛楚她并不陌生,與三年前太子暴斃時如出一轍。當時,她親手将噬心蠱種進趙珣骨髓,看着他在自己懷中痛苦掙紮,最終咽氣。她清晰記得,趙珣的每一聲慘叫、每一個眼神,都成為這三年來午夜夢回的噩夢。
但如今,這一切都将結束。沈昭望着大公主脖頸浮現的蛛網狀青筋,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她輕輕撥動琴弦,琴音陡然轉急,仿佛在催命。
"姐姐可知何為五音鎖魂?"沈昭輕聲問道,語氣中卻充滿了殺意。
随着"徵"音刺入耳膜,大公主突然跪倒在地,臉上寫滿驚恐與不解。精心盤起的發髻在掙紮中散落,金簪滿地。其中一支鑲着夜明珠的玉簪應聲而碎,露出内裡蜷縮的蠱蟲。那蠱蟲振翅飛起,帶起一片金粉。沈昭看着這一幕,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快感。
這蠱蟲,正是三年前從趙珣心口取出的那條。沈昭看着它在暮色中化作細密的血霧,心中忽然想起藥王谷那本《蠱毒紀要》的記載:"金翅蠱遇血則鳴,可噬魂奪魄。"她知道,此刻,大公主的靈魂已被蠱蟲所奪,她的身體将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趙珣的佩劍撞上無形氣勁時,沈昭袖中銀針已穿透他胸前的噬心蠱紋。這個被她豢養十年的棋子踉跄後退,頸側浮現的蠱紋與三年前墜馬那日分毫不差。
"你竟在噬心蠱裡種了離魂針?"他的嘶吼帶着顫音,讓沈昭想起那個飄雪的冬夜。彼時趙珣為救她擋下刺客毒箭,她親手将離魂針刺入他天樞穴,他眼底翻湧的恨意與此刻重疊——原來恨意也是最好的養蠱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