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榻的冷氣順着脊椎悄然攀升,沈昭腕間的鐵鍊撞擊玄鐵床柱,發出清脆的聲響。當她數到第三十六次撞擊時,裴硯終于轉身走向那青銅藥爐。他的暗紅衣擺掃過地面,掠過青磚上蜿蜒的血迹——那是三日前被杖斃的試毒宮女留下的痕迹。爐火映照下,他半邊臉龐宛若惡鬼,而指尖捏着的青玉酒壺卻精緻得仿佛随時會滴落水珠。
裴硯轉身的瞬間,沈昭眼中湧現出滔天的震驚。她死死盯着他衣襟下若隐若現的銀色蠱紋,那紋路與昨夜她潛入藏書閣時,在《巫醫禁術》夾層中發現的畫像如出一轍。
"沈姑娘當真以為,三年前漠北瘟疫是你家醫術救下的?"裴硯的聲音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寒冰中擠出,帶着令人心驚的冷意。
他傾身逼近,龍涎香與血腥氣交織在一起撲面而來,幾乎奪走沈昭的呼吸。她望着他,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和憤怒。
沈昭的視線從他手中精緻的酒壺移到衣襟下那詭異閃光的銀色蠱紋上。她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在心底蔓延,仿佛被無形之手扼住了喉嚨。
她回想起昨夜在藏書閣看到的畫像,畫中少年腰間玉佩與裴硯掌心的玉佩一模一樣。本應刻着沈家雙魚紋的地方,卻盤踞着裴氏家徽的猙獰獸首。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她不願相信的事實——裴硯與那場瘟疫有着不可告人的聯系!
沈昭突然笑出聲來,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的毒室裡回蕩,如同鬼魅的夜曲。腕間鐵鍊随笑聲顫動,與寒玉榻碰撞出刺耳的聲響。
"大人不如猜猜,這毒室裡三十六盞長明燈,哪盞照着您的命門?"她聲音中帶着戲谑,卻又藏着深深的恨意。
話音剛落,她鎖骨處的舊傷突然劇烈抽痛。三年前,那杯合卺酒中的朱砂丸曾如烈火灼燒她全身,留下的疤痕此刻泛起詭異的青紫色。疼痛如萬箭穿心,卻未能動搖她眼中堅定的光芒。
她緊盯着裴硯,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仿佛即将擦出火花。就在這時,裴硯的指尖觸及她頸脈,卻微不可察地顫抖着。他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
金針刺入風池穴的刹那,沈昭腦中炸開零碎畫面:暴雨夜裡她蜷縮在柴房,母親攥着半塊玉珏呢喃:"昭昭,待你及笄日...",還有染血襁褓中嬰孩的啼哭聲,與此刻針尖破空的銳響重疊在一起。
她猛地偏頭避開後續針刺,發間玉簪"當啷"一聲砸在青磚上,碎成三瓣的鏡面映出裴硯驟然蒼白的臉色。
"原來裴家秘術要剜心取血?"她故意讓鎖骨傷口滲出血珠,看着血珠滾落在裴硯繡着銀線昙花的衣襟上,"大人這般自殘,當真隻為取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