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阿迷死了,她甚至連屍體在哪裡都不知道。
喬蔓在一處草叢裡她的胸膛劇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鑽心的疼痛,像是有一把鈍刀在胸腔裡來回拉扯。腹部、腿部和胳膊上的傷口,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滲着血,與身上沾染的他人的鮮血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彼此。她不知道這場戰争持續了多長時間,猩紅的鮮血深深印在這片土地上。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斷臂殘肢散落其間,慘狀觸目驚心。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身體因失血過多而止不住地顫抖,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絕望。
不行!留在原地,無疑是等死,敵人随時可能折返。喬蔓扯着這傷痕累累、破敗不堪的身體,拼命站了起來。每一個動作都像是有千斤重,傷口撕裂的劇痛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直冒。她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走。
孟敢,你在哪兒啊!她想,她一定要找到他們,隻要遇見他們就好了。無論是誰,趙二哥,小五,路軍士…無論是誰,無論是誰,都行!
喬蔓的世界逐漸模糊,每一寸肌膚都在叫嚣着劇痛,腹部、腿部、胳膊上的傷口像是被烈火灼燒,疼得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意識也開始飄忽不定。可是她還沒找到他們。隻這一個信念就足夠支撐她一直走下去了。不然她真不知道她該去哪裡了,還有誰可以依靠。
喬蔓在混沌中艱難前行,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撞入眼簾。是孟敢!壓抑許久的情緒瞬間決堤,害怕、崩潰、無助如洶湧潮水,将她徹底淹沒。她嘴唇顫抖,淚水奪眶而出,帶着哭腔喊道:“孟敢!”緊接着,話語一股腦兒地湧出來,“你不知道,老阿迷死了,就死在我眼前,我……”聲音哽咽,滿心悲戚難以盡述。
孟敢看着喬蔓渾身是傷、滿臉淚痕,心中一陣揪痛。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張開雙臂,将喬蔓緊緊抱住,傳遞着無聲的安慰。看她情緒稍微平息了些才道“趙有得和洛子易……也死了。”
喬蔓的身子微微一僵,深吸一口氣,死死咬着嘴唇,最後還是在孟敢懷裡顫抖着。
孟敢堅定道“現在咱們必須要找到校尉。隻有他,才能把咱們剩下的這些殘兵遊勇聚集起來,才能把咱們全都帶回去。”
喬蔓用力地點點頭,遇到了同伴她的心裡莫名有了底氣。
喬蔓和孟敢兩人都受不小的傷。兩人小心的在山林裡移動。山林裡靜谧得可怕,每一絲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神經緊繃。兩人小心翼翼地撥開層層枝葉,目光警惕地在四周探尋,不放過任何一處可疑的角落。孟敢壓低聲音,對喬蔓說:“小心點,這附近不知道還有沒有敵人埋伏。”喬蔓微微點頭,握緊了手中那把沾滿血的刀,盡管手臂酸痛,可她知道,此刻一旦松懈,就可能萬劫不複。他們豎起耳朵,不放過任何細微的聲響,同時也期盼着能找到校尉,或是看到己方戰友的身影 。
大概正午時分,二人走了一上午的路,彼此身上還有傷便在商議先在前方的大樹下休息一會再趕路。喬蔓謹慎的又往前走了一截偵查前路狀況,以免附近有敵人。她輕手輕腳地前行,目光警惕地掃視着四周。茂密的叢林裡,寂靜得有些詭異,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撥開層層疊疊的葉子,突然,一個身影映入眼簾。那人躺在地上,氣息微弱,林子中高大的葉子将他整個人嚴嚴實實地遮擋着。
那人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喬蔓慢慢的靠近他,試探着似乎沒有危險了她才蹲下來細細打量這個人,他穿着黑色金秀勁裝,原本華麗的服飾此刻已布滿了猙獰的傷口,仿佛在訴說着剛剛經曆的殘酷厮殺。那人的頭發淩亂松散,肆意地披散在臉上,遮住了部分面容。腰間挂着一塊溫潤的玉玦,在陽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澤。
喬蔓的手微微顫抖着,先是從他的腰間摸索,而後又輕輕探向胸口。觸碰到的地方硬硬的,她心中一動,緩緩掏了出來,那是一塊木牌,上面清晰地刻着一個“令”字,背面還有一個“孫”字。
她瞪大了眼睛,仔細确認後,驚喜地輕呼出聲:“我找到校尉了!”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她緊張探了探校尉的鼻息,發現校尉還活着又松了口氣。她站起身向着孟敢的方向使勁的招手,眼神中滿是急切與驚喜。孟敢看到喬蔓的指示後,毫不猶豫地朝着這邊走來。還有幾步之遙,孟敢耳朵一動,敏銳的聽到風林動的聲音,他微側頭看過去,赫然見得一小兵拉弓對準喬蔓和校尉的位置,緊接着弓箭離弦,飛速朝着他倆的方向飛去,孟敢瞳孔猛地一縮,來不及多想,他大喝一聲:“小心!” 同時,身形如電般疾沖過去,重重地撞向喬蔓和地上的孫策,将兩人緊緊壓在身下。
隻聽“噗”的一聲悶響,利箭狠狠地穿透了孟敢的肩頭,箭頭帶着殷紅的鮮血,停在了喬蔓的眼前。喬蔓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嘴巴張得大大的,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孟敢勉強的扯出一抹笑“這一回,終于躲過去…”
喬蔓用盡全力,将孟敢微微推開些許,伸手去抓他背後那副弓箭,随即立刻猛地一滾,借力起身。她單膝跪地,迅速搭上一支箭,拉弓、瞄準一氣呵成。偷襲者被她射中,立時沒了氣息。
解決掉敵人,喬蔓的手臂一軟,弓箭掉落在地。她撲到孟敢身邊,孟敢此時還是保護着孫策的姿勢,她抱住孟敢,感受着他身體傳來的滾燙溫度和那漸漸微弱的氣息,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
喬蔓看着他身上如泉湧般的鮮血,大腦瞬間空白,緊接着無盡的恐懼與絕望将她狠狠攥緊。她雙手顫抖着覆上傷口,試圖堵住那不斷湧出的生命源泉,可滾燙的鮮血還是源源不斷地從指縫間溢出,殷紅的顔色迅速在孟敢身下蔓延開來。
“不,不……”喬蔓的聲音顫抖着,帶着哭腔,随後徹底崩潰,像個無助的小孩兒般放聲大哭起來。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滾落,滴在孟敢逐漸蒼白的臉上,和他的鮮血混在一起。她的肩膀劇烈地抖動,哭聲在寂靜的山林裡回蕩,透着無盡的悲戚。
此刻,她就像一個眼巴巴渴望得到心愛玩具,卻被父母無情拒絕的小孩,在絕望與崩潰的邊緣瘋狂掙紮。她急的全身都扭動着,全身上下都暴躁的竄着,她什麼都不想要,她隻要孟敢活着!
“别哭,我早就該死了。今日,我早就想到了…”
“我知道了”喬蔓打斷了孟敢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她停止了哭泣,她用胳膊倔強的擦擦臉,不停的說“沒關系的,沒關系的,一定能止住的,讓我看看……一定能止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