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天使之城洛杉矶。
是消毒水的氣味。
這是林西恢複意識後第一反應。
她緩緩睜開眼,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闆,和飄蕩在半空的藍色隔斷簾。
身旁的醫用監控設備有規律的發出電子音,林西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大概是麻醉藥效過了,被紗布圍了一圈的額頭傳來一陣痛意,不過這還在林西的忍受範圍内。
作為一名非科班出身的年輕演員,她在僅僅三年内就擠進了二線女演員的行列,在片場和角色表演上也向來以敬業和認真聞名,磕傷碰青是常有的事。
她昏迷前正在試一部大型古裝劇,結束吊威亞時發生了意外,從距地面六米高的地方直接摔了下去。
這部劇是大制作,也是林西花了大力氣主動争取過來的,導演脾氣雖然有些怪但在業内很有名氣,對待作品也一直是精益求精的态度。
她不知道自己在醫院躺了多久,但如果再耽誤下去,這個機會很可能就會從自己手中溜走,畢竟片場每天都在燃燒大量制作經費。
二線女演員也競争激烈。
她走的是正經的演員路,背景并不雄厚,如果耽誤太多時間,投資方勢必會更換女主角的人選。
沒有人會浪費過多時間在等待一個有替換人選的的角色身上,這是林西入行後學到的第一件事情。
她往四周看了看,沒找到能聯系到自己經紀人的設備,手機大概是被醫護人員給收起來了。
林西正準備摁下呼叫鈴,然而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她下意識望過去。
來人約莫三十出頭,身型高壯,穿着一身剪裁合适的黑色西裝,手中還拿着一束鮮花。
兩個人視線接觸的一瞬間。
林西呼吸一窒。
也許是沒料到林西已經醒過來,來人眉毛微挑,略微訝異過後便恢複如常,主動介紹自己:“霍克小姐你好,我是傑米道森,菲尼克斯先生的經紀人。”
霍克?
如果是在平時,林西隻會覺得這個用英文稱呼她“霍克小姐”的人大概是得了失心瘋。
但此刻,林西一時之間不敢确定。
因為這并不是最震驚的事。
眼前的道森先生,他是一個褐發藍眼的美國人。
更讓她無法确定的是——
林西往四周掃了一眼,這間病房的所有陳設,都像極了好萊塢上世紀電影裡該有的布置,而她潛意識裡,可以看懂這間房裡所有用英文寫着的警示和标語。
霎時間不可置信打破了林西所有的平靜,她微微閉眼,深呼吸三秒。
多年的職業素養讓她并未過多顯露自己的慌張,擡頭看向道森,“可以給我兩分鐘的時間嗎?”
看着眼前的女孩兒在短時間内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道森挑了挑眉。
對比這兩天收到的信息和琳賽此刻的鎮定,他忽然覺得也許這次的工作不會如他想象般的順利,盡管這樣的工作對他這樣有着豐富公關處理經驗的高級持牌經紀人來講,已經是駕輕就熟了。
對于一個家境普通需要貸款上學的中部小鎮女孩兒而言,隻要她曾有過一絲一毫的幻想,都會明白這次的意外會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不論是金錢還是名聲。
前者,隻要這位年輕的女士開出的價格不過分,他并不介意讓她嘗到甜頭。
但後者……
道森眉毛挑了挑,若是琳賽試圖要挾恐吓,漫天要價,甚至在媒體面前抹黑,他自然不會多麼客氣。
“當然”,道森将手中的鮮花放下。
“我随時在門外等候。”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如果這個等候不會太長的話。”
随着門被輕輕帶上,林西像是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一般,與此同時,一大段不屬于林西的記憶如潮湧般沖進腦海。
像是在倒放上世紀的美國影片。
确實,她是林西。
但同時,也是密西西比州的小鎮女孩琳賽-霍克。
林西不由得扶了扶額。
她應該明白的。
從那樣的高度毫無保護措施,直直地摔下來,怎麼也得傷筋動骨一百天。
怎麼可能像現在一樣健全地躺在病床上。
林西歎了口氣,開始簡單地梳理目前的狀況。
原身琳賽今年十八歲,七歲時随父母從愛爾蘭移民至美國。
兩個月前,琳賽考完高中的最後一門考試,申請了加州的一所公立大學,決定來這裡追尋自己的藝術夢。
琳賽的父親是當地中學的橄榄球教練,母親則是小鎮綜合醫院的一名兒科醫生。
兩個人工作雖然體面,但對于一個學習歌劇表演的女孩來說,他們的薪水也不能夠全盤支付起琳賽的學費。
因此提交完入學申請書後,琳賽就孤身一人來到了距大學較近的洛杉矶,試圖在這裡碰到些機遇,同時兼職存一筆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