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不放心黛玉，讓探春惜春陪着她回潇湘館，此外，還賞了兩大箱的禮物。

油傘遮住漫天細雨，四個粗使丫鬟有些吃力的擡着箱子在大觀園蹒跚，最前頭的小丫鬟忽地腳下一滑，箱角撞在欄杆上，眼看要連人帶箱跌進池塘裡——

“當心。”

黛玉輕輕掀了掀鬥篷，似無意拂過紅木箱子，畢竟這是她的禮物，裡面部分東西不能泡水。

腳滑丫鬟隻覺肩頭一輕，像有千縷春風托着背脊，待站穩時，隐約見到鬥篷的一角。

探春轉過身輕聲問：“可有人摔着了？”

“沒有，謝三姑娘關心。”四個丫鬟暫時放下箱子歇了一歇，那個小姑娘福了一禮：“若非林姑娘提醒，奴婢怕是會掉到水裡去。”

惜春眨了下眼睛：“林姐姐當真耳目聰明。”

林黛玉真心實意自侃：“我也是怕東西掉進去嘛，可不一直小心翼翼留意嗎？”

“噗——沒見過你這麼貪财的。”探春莞爾。

回到潇湘館，待箱子落地，打開箱蓋，裡面還有一層猩紅氈簾，掀開時寶光傾瀉而出。

“這……”探春指尖撫過最上層流光溢彩的雲錦，“竟是嵌金點翠的孔雀妝花錦？”

黛玉又瞧了一眼紫鵑整理出的物件：整套的汝窯瓷具，色澤瑩潤，瓷片薄如蟬翼，小葉紫檀木匣裡全是名貴香料，蝴蝶戲花挂屏旁是兩匣子的名貴燕窩。

“老祖宗當真糊塗了。”探春又撿起匣中的一對鴿血紅寶石耳墜，血珠似的墜子在掌心滾燙，“竟把南安太妃賀壽的貢品也塞來。”

雪雁正清點藥材，忽地驚呼：“這老須子好像比前幾日老太太送的百年人參還長一大截！”

惜春忽地冷笑一聲：“真真好個烈火烹油！老祖宗這是要把她的私庫都搬空嗎？”

雨打竹葉聲淹沒了更漏，黛玉斜倚貴妃榻。

夜裡風涼，紫鵑将泥金小熏籠推到她的膝邊，火光映得她新裁的杏色薄毯泛着蜜光。

探春摩挲着青花瓷盞上“杏林春燕”紋，恨自己的莫有來酸澀，但還是止不住道：“林姐姐可知，二姐姐的嫁妝單子怕是不如這？看似量多，全是庫裡的陳年大件。”

若是輪到她，怕不會比二姐姐好上多少。

惜春冷笑道：“大老爺拿親閨女抵了五千兩賭債，自然要克扣妝奁。”窗外驚雷炸響，“就像當年蓉兒媳婦的棺材一樣……”

“四妹妹！”探春急得打翻茶盞，褐漬在蘇繡桌布上漫成血泊，“這話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