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這一覺睡得挺沉的。
直到紫鵑和雪雁略為焦急地把她喚醒——平時好像也這樣,可平時她們一靠近自己已知道,今天困倦到人的反應都慢了半拍。
“姑娘再不起,前頭送嫁妝的鑼鼓可要敲到怡紅院牆根底下了。”紫鵑也怕林姑娘真賴床到日上三竿,和雪雁對視一眼,下重藥。
賬内滾出一截淺色寝衣的袖子,另隻手将軟枕壓在耳朵上,悶聲道:“這不是他們還沒敲到嗎?我又不喜歡湊熱鬧。”
每日地獄笑話一則:假話,她挺喜歡湊熱鬧的,人的熱鬧,但不是屍體的熱鬧。
紫鵑拿出殺手锏,讓雪雁拎着食盒入了寝室,打開盒蓋,蜜漬雞腿的甜香混着牛乳燕窩的熱氣一點點漫進帳中,果然,被褥裡很快探出顆烏發蓬蓬的腦袋。
“早膳,早膳。”林黛玉眼冒饞光,同時瞧瞧運轉木系異能,消除生理上的疲倦——精神上的疲倦無法消除,但這不是大事,前世七天七夜不睡都曾嘗過,今生雖嬌弱了點,但不至于一晚上熬不過來。
“姑娘仔細冷。”
紫鵑早将熏籠裡的裘襖烘得暖融融的,見黛玉掀開帳子,忙展開給她披上。雪雁捧着銅盆進來,水面上浮着新摘的幾片白梅花瓣,熱氣裹着冷香往人面上撲。
一番洗漱。
紫鵑拿出早備下的月白色繡紅梅的妝緞長裙為她穿上,又外添了件藕荷色掐腰小襖,領口綴着珍珠紐子,最後系上湘妃色的比甲。
這倒不是搶誰的風頭,賈府上下每一個人包括下人,聽說衣服至少外襖都是新裁的,主子間還不能穿太一樣,林黛玉這邊和惜春、探春她們都透過氣兒。
雪雁打開螺钿妝奁,取出一柄犀角梳。
因林黛玉不喜頭油,不管桂花頭油,還是梅花頭油,都覺得膩得慌,好在她的頭發本來順滑,也完全可以不用。
雪雁的十指非常靈巧,将烏發分作三股,左邊垂鬟像煙雲堆疊,右邊再斜插一支點翠金鳳簪,當中綴着米珠攢成的海棠花,整個人一下子更加明豔起來。
再然後是吃早膳。
黛玉迫不及待咬住金黃色雞腿,蜜糖在舌尖炸開春花,滾燙的肉汁混着料香沖上颚。
再然後,便是上妝。
黛玉平時不出門便不上妝,去跟賈母請安的時候也不過淡妝,先不提林妹妹本身體質不錯,木系異能者就沒有皮膚不好的,在末世裡看着都像富貴裡長出來的。
今兒妝自然需要濃一點,紫鵑上用上珍珠粉,黛玉閉目仰面,感受冰涼的手在頰邊輕輕滾動,底妝上好再看銅鏡時,仿佛有月光在她的皮膚上緩緩流淌。
當然,這也可能是純粹心理作用,上妝有時迷的便是過程,這些胭脂、胭脂盒、瓶瓶罐罐,可比上妝本身有趣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