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兄來得巧。”賈政在穿堂前迎住北靜王府長史,見他身後小厮捧着金絲楠木禮盒,忙作揖道:“王爺這般厚愛,倒叫我們惶恐了。”
正說着,外頭忽然一陣騷動,賈琏疾步出去,見南安郡王府上的儀仗已到門前,十六名錦衣衛分列兩側,中間還擡着四個檀木箱,路上的雪地上留下不淺的轍子。
來的不是南安郡王,南安郡王正派出去跟北邊的番邦國打仗呢,也就遼地那一帶,更遠的還有蒙古,那地兒民風彪悍,隻要當地内亂一消,便在乾朝邊境鬧事,朝廷也是苦番久矣,隔幾年便要打仗。
今天來的南安郡王妃和南安郡太妃,隔往日她們倒是不必這麼客氣,可這不男人在外面打仗嗎?女人也在後面搞一搞社交。
賈琏整了整銀金箭袖,正瞧見郡王妃扶着太妃下轎,他忙上前兩步,堆笑打千兒:“給太妃、王妃道萬福。雪天路滑,老祖宗特命備了貂裘暖轎候着。”
“讓你們家老封君久等了。”南安太妃身着玄色缂絲鶴氅,狐裘風領簇着張和善的臉,發間金冠垂下的珍珠流蘇卻紋絲不動。
她身側的郡王妃一襲深紫色妝花緞襖,腕間的碧翡镯子随着擡手動作泛着水光。
正院花廳裡沉水香混着脂粉香味很濃,賈母和王夫人正在招待諸位女眷,王熙鳳也能在一旁湊上去說一兩句讨巧的話兒。
邢夫人雖然也有頭銜,卻縮在角落填漆椅子上,大家不太把她當回事兒,連她自己也如此——雖然她對這個很不滿,但真讓她上前面對這些貴婦,她不敢。
南安郡王太妃和南安郡王妃算得上今日貴客,一入花廳,不止賈家人,衆女眷也全起身相迎。
南安太妃虛扶住要行禮的賈母:“老姐姐與我論什麼虛禮?當年在慈慶宮陪太後聽經時,咱們可是同坐過一條蒲團的。”玄色鶴氅掃過青金石地面,自有小丫鬟跪着替她褪去沾雪的鹿皮暖靴。
賈母就着鴛鴦的攙扶倚在羅漢榻上,也笑着回憶:“太妃記性倒好,那會子您繡的八寶璎珞經幡,太後還賞了半匣子南洋金珠。”
南安太妃目光掃過衆人,先贊王熙鳳“福澤紋生得極好”,又說林黛玉“這身氣韻似從江南煙水裡裁下來的,效你母親”,還誇探春“眉宇英氣不愧将門之女”,惜春年紀雖小卻“氣度如雪中青松”。
言罷又執起賈母的手:“老姐姐這園子怕不是把全天下的鐘靈毓秀都聚來了,芝蘭玉樹繞階生,連檐角滴下的雪水都帶着靈氣。”
“到底是公府小姐。”一位客人也接過話捧着說,“這通身氣派,比我府裡那幾個強出不知多少。”
賈母連連不敢當,又回誇南安太妃的孫子孫女,還有其他女眷的下一輩如何優秀。
瞧一瞧這個個會說話的,林黛玉傾佩啊傾佩,
南安郡王妃也是捧場高手:“元春丫頭在宮裡協理六宮事務,聽說上月萬壽節獻的禮,連聖上親口誇了三次巧思。”她眼風掃過王夫人,笑意盈盈地恭喜。“到底是積善人家,福氣都在後頭。”
王夫人這一下胸口郁氣稍舒,可能因這些天次次受挫,竟然看了林黛玉一眼。
卻見那丫頭正專心品嘗松瓤卷酥,連個她眼神都懶得給她,吃吃吃,隻知道吃!
這時,門外有外頭傳來鼓樂聲,吉時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