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昭性格開朗,成天不是嘻嘻哈哈,就是叽叽喳喳。和盛亦明正好相反。
開學兩個星期,律昭換了兩個同桌,都是同一個原因,她上課愛拉人講話。班主任觀察了班上五六十個孩子,最終選定盛亦明給她做同桌。
明智之舉。
盛亦明不愛說話,而且乖巧。律昭上課怎麼拉他講話,他都不理,端端正正規規矩矩地坐着,認真聽講。
沒人講話的律昭很快找到了新的樂趣,她開始偷摸着畫畫。
盛亦明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不過沒有揭發她。不但沒有揭發她,還在老師回頭或者往過道走的時候,拿鉛筆輕輕戳她胳膊肘。幾次下來,串通一氣了,那邊盛亦明剛摸上鉛筆,這邊律昭就坐直了,裝模作樣地假裝好好在聽講。
反正這課叫她上得,一團胡鬧。
直到兩個月後學校考試,律昭開始抓瞎了。看這這不會,看那那不懂,念書念了半學期,把自己念成了個文盲。
個位數得分的試卷拿回家,周瀾看了眼,一口氣差點上不來。律山也吓了一大跳,以為自己生了個傻瓜,口中念念有詞着自我安慰:“沒事哈,爸爸有錢,爸爸賺更多錢,将來給我們昭昭送出國,出去鍍個金再回來,比他們上京大煙大的還香。”
周瀾氣笑了,罵道:“胡說八道,别教壞孩子。”
問律昭:“老師課上講的,你是沒聽?還是聽不明白?”
律昭問:“媽媽我不撒謊,你能不打我嗎?”
周瀾立刻明了,太陽穴上的筋開始一跳一跳,又看了眼紅××糊成一片的卷子,問:“你是一節課都沒聽?”
律昭一雙手死死護着屁股,認錯的态度非常好,說:“媽媽我知道錯了,我保證明天開始一定好好聽課。”
第二天上課,難得的不畫畫也沒亂動,很認真地聽講。
連着兩節課下課,既不溜小賣部,也不抓着人講話,仍是同一個姿勢乖乖坐着。
盛亦明覺得奇怪,問她:“你怎麼了?”
律昭難為情地湊近他,低聲道:“被我媽揍了,考得不好。”
問他:“老師講的你全聽得懂嗎?”
盛亦明點點頭,一邊整理着兩人跟前被律師的胳膊肘撞亂的書本。
律昭“咦”了一聲,嘀咕:“我怎麼全都聽不懂啊。”
當晚開始,她開始磨着盛亦明要跟他回家,讓他教自己拼音和算術。
盛亦明稀裡糊塗的,兩家人都稀裡糊塗的。
隻有盛家小嬸挺高興,拿出來零食招待律昭。律昭吃得不亦樂乎,吃飽了肚皮才發現邊上的盛亦明是一口沒動,催他也吃,他搖了搖頭,說不餓,說不想吃。
第二天吃早飯,突然想起這事,跟周瀾講了。
周瀾做過生意的,頭腦活絡,晚上再送兩小孩去盛家時,額外準備了許多水果。
随後不是水果就是點心,多多少少的,總會帶些過去。
不過律昭回來講,盛亦明都是一口不吃的。她要周瀾再買别的,小熊餅幹奧利奧可口可樂娃哈哈,周瀾笑笑都答應下來。
兩周之後有一天雷鳴電閃地下起暴雨,周瀾以雨大不方便來來回回跑為由,打了電話給盛家,說留了倆孩子在家裡吃飯學習。自此,形成慣例。
學期末的時候,律昭已經能考滿分了。一年級的滿分,班級裡一水瓢兜下去,能兜出來一多半。可律昭才不管别人,這可是她得到的第一個滿分,跑廚房裡跟她媽要來了膠帶,要把試卷和那張金黃閃亮的進步獎狀一起,貼到精細漂亮的蕾絲牆布上。
盛亦明面朝牆,手裡高舉着四角貼着透明膠帶的獎狀,聽律昭在他身後三步外指揮:“高點,再低點,左手再高一點點……好了,貼!”
貼好了,律昭走過去愛不釋手地摸了又摸,問他:“你的貼了嗎?我去幫你一塊?”
盛亦明搖搖頭,說:“不貼。”
“為什麼啊?”律昭是沒拿到他得的三好學生,不然她要貼樓下客廳裡,叫誰來都得看一看誇一誇。
盛亦明說:“等我回自己家再貼。”
等到再大了幾歲,上初中了,律昭才終于開始理解盛亦明的處境,也随之慢慢地摸清理順了盛亦明性格如此的原因。
再不問那些為什麼了,碰着他心情實在低落沮喪,還哄着騙着軟硬兼施地拉他去遊樂場瘋玩發洩。
大道理挂嘴邊上給他洗腦——“小明,人生就是遊樂場,要開開心心,要哈哈大笑。”
盛亦明在這樣的陪伴下,有時很快會心情轉好,有時則要耗費幾天。
律昭把一切看得清楚明白。
清楚了默默放在心裡,沒跟任何人講,也沒在面對盛亦明時表現出什麼不同,仍是同以往一樣好的。
好着,也較着勁。
比成績。
學校裡老師拿他倆比,兩家的家長也會比,他倆自己呢,各自也拿對方當競争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