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萬大人。”
衙門裡面的雜役捏着鼻子,忍不住說,“您怎麼又跑這兒來吃這個了?”
“怎麼了。”萬筝把筷子擦幹淨,“宮裡不讓吃,你們這兒也不讓?”
“怎麼會呢,可是……”
宮裡不讓吃那是正常,不然還以為茅廁炸了呢。說這個味道太沖了,吃完三五天的都散不掉的。
她指着那碟子酸筍:“這個配粥也好吃的。”
“不了不了……”
那幾個雜役立刻端着自己的大粥碗,躲得遠遠的。
“嗯……還是您自己吃吧,我們這個……我、我們不行、我們不配。”
周家兄弟收拾好自己東西,一進衙門,周二立刻跳開,仿佛臉上被人直直砍了一刀,還是砍在鼻子上。
“天呐,屎盆炸了麼?怎麼這麼臭!”
那幾個雜役立刻朝他使眼色,萬筝很不樂意。
“什麼屎盆子,我看你嘴裡才是屎。臭什麼臭,這聞起來臭、吃起來香,知道不?!”
看見是她,周二瞬間變臉。
“唉呀,原來是小萬大人,不臭不臭、這個味道……嗯、就是特别的獨特,真的就是……”
雖然他想捧人家,但這味道實在是讓令人作嘔,他真是受不了了,轉頭跑了。
周誤時也覺得味道挺大,但令人作嘔倒不至于人。
他走了過來:“這是……”
“螺蛳粉,這是酸筍。”萬筝介紹,“廣西美食的靈魂在于酸筍。你是要吃粉,還是用它來配粥?都好吃。”
他想了想:“我還是吃粥吧。”
那邊周二已經盛了兩碗粥,自己躲得遠遠的。他随手夾了兩筷子酸筍,品味了一下。
“怎麼樣?”
“很獨特。”
“别用這種模棱兩可的詞。”
“好吃,”
“我就說吧,這是他們不識貨。”
萬筝立刻又從壇子裡面舀了一勺子出來,“來,你吃你吃。”
他雖然不是廣西人,但這具身體是,果然是魂穿,刻在骨子裡的味覺。
周二和那幾個雜役在外頭喝粥,有人忍不住說:“你哥真行啊,為了捧大人的臭腳,連屎都敢吃。”
“别瞎說。”周二不高興了,“我哥不是這種人,說不定他就喜歡這味兒呢。”
旁邊的人說:“你可别說了,汪督公也吃的,萬大人雖然不會因為你胡言亂語就砍了你的頭,但汪督公要是哪天生氣了,哼、有你好看。”
說不定比砍你的頭還要痛苦,畢竟砍頭也就痛苦一時,他有的是本事能讓你痛苦一世。
别人不知道,他們還不知道麼。
對這酸筍味道,周誤時談不上喜歡,但吃起來卻也不覺得什麼,隻認為是家常菜。
海南也有酸筍,之前有人帶到京城來,價格還不便宜,獵奇的人也有,但到底不大衆。
又吃着兩口,确實是聞着臭、吃着香。配粥挺好的,炒菜應該也不錯。
這螺蛳粉看着他都有點想吃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
“你和汪督公都愛吃這個?”
“我們都是廣西人,雖說從小就來到了京城,但是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也許這點習慣還沒有變吧。”
但口味這東西實在不好說,覃力也是廣西的,現在還關在牢裡呢,她那天給他送了一壇子酸筍進去,結果差點沒把他熏倒。
“這什麼味兒啊?拿走!你是不是想我死?”
周誤時雖然知道,但還是問:“您姐姐不是萬貴妃麼?”
“她不是我親姐姐,隻是因為我倆同姓,算是幹姐妹而已。”
“原來如此。”周誤時借此又問,“那您還有别的家人?”
“應該沒了吧,我也不知道,那個時我年紀還小,印象也不深了。”
“是當年大藤峽……”
“沒錯,你看同樣一件事,你父親就升職了,我就全家死光,可見世事弄人。”她解釋說,“昨天我看見你父親舊時的盔甲了,還問了你弟弟。”
周誤時尴尬:“這……”
萬筝安慰:“無妨,陳年往事罷了。”
周誤時心中歎了口氣,如果不是李子龍說有他妹妹的消息,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受他擺布。
如今又更可惡了,那家夥化名李鎮接近湘蘭,這是擺明了要用自己身邊的人來拿捏自己,而他又真的無可奈何。
“那這些年,宮裡的日子怎麼樣?”
“還行吧,陛下對我很好,姐姐對我更好。”
雖然她講的輕松,周誤時也知道沒這麼簡單。
她和汪直,還有萬貴妃都是在當今陛下還不在東宮的時候就在旁伺候了,那個時候、生死也不過一線之間。如今享些福也是應該的。
雖然不少人都對萬貴妃如此受寵十分不明白,他卻覺得正常。
天子也是人,一個曾全心全意扶持過他、陪伴過他的人,他當然要給她最好了。這何嘗不算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呢。
若是陛下對萬貴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反而才是真的讓人心涼。
幹大事的,多少也得有些真情吧。
萬筝汪直,他們是赢了。可那些宮女宦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