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家的父子倆一前一後地走回自己的營帳。宇文行郎揮退下人,眼瞧着四下無人,才怒道:“你今日是怎麼回事?在聖上與皇後面前怎可那般講話!”
“怕什麼。”宇文淵看上去滿不在意:“爹,夏侯欽英現下可顧不上治我的罪,恐怕滿心都在猜忌他的好兒子,擔心太子在他身邊設了眼線。”
“你!”宇文行郎語氣凝重:“你私下裡想怎樣都行,可這表面功夫總要做好!他現下是沒空理會我們父子,難道日後便不會翻舊賬?”
“哈哈。”宇文淵似是被逗笑的:“那也得有日後才行啊。”
“你說什麼?“宇文行郎愕然:“淵兒,你究竟想做什麼?”
“爹,既然您怕,又何必知道那麼多。知道得越多,豈不是越怕。”宇文淵安慰道:“兒子會小心。您放心。”
宇文行郎道:“我怎能放心!你便仗着救過聖上一命,以為能保一輩子如此嚣張跋扈、無視皇權?”
宇文淵語氣淡淡:“兒子救過的人太多,根本沒将夏侯欽英放在眼中。”
“……”宇文行郎聽他的語氣,自個倒先緩了緩:“那你今日又是何意?聖上的皇子,天潢貴胄,你還真想結親不成?莫說六殿下一向不受寵,便是将太子殿下、未來的國君許過來,你還真敢要?”
“那個草包,買一送一我也不會多看一眼。”宇文淵笑着,搖了搖頭:“天潢貴胄?他夏侯欽英十多年前,不過就是個邊疆封地的諸侯王,如今搖身一變,倒是爹您高不可攀的‘天潢貴胄’了。”
“你!”宇文行郎瞪眼:“爹說過多少次了,今時不同往日,必要謹言慎行!”
“爹,我是您的親兒子。我做事,您若是也不放心,那家中的那些庶子庶女,您可别指望了。”宇文淵安撫道:“兒子并無他想。今日說想與夏侯家結親,當真隻是一句玩笑話,誰知那六殿下……”
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笑容愈發深沉了。
“還好意思說!若六殿下今日當真出了什麼事,咱們宇文家可難辭其咎!”宇文行郎心有餘悸:“你爹我跟着聖上征戰沙場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好不容易經營着咱家有了如今的地位,可謂不易。日後,這家自然也是會交給你的,你可千萬不能毀了爹的心血。”
宇文淵不置可否。
“還有,你射殺的那些畜生,那可是聘羽公主送來表和親之意的!一頭兩頭便罷了,聖上也叫我去處理,可你怎麼能!還叫霍刀替你動手!你是生怕旁人不知你有心僭越?”宇文行郎連連歎氣:“若非他們欺人太甚,在聖上面前又理虧,你要如何交代!”
宇文淵道:“該如何交代,便如何交代。”
宇文行郎道:“你是不想活了?”
“兒子想要的,尚未得到,可惜命得很。”宇文淵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沏茶,似乎已經在想别的事了:“此事,爹不必插手,您若是怕夏侯欽英找您的錯處,不如隻管放手,叫兒子去做便是。”
“我如今哪裡還能做得了你的主!你真是大了!”宇文行郎歎道:“唉……也罷。隻是淵兒,你要牢牢地記住,這整個宇文家,整個太師府,将來可都是要交給你的,你要肩負起這個責任,多替氏族考慮,許多事不可一意孤行。”
“謹遵父命。”
“唉。雪狼的事,爹會替你與聖上說情。”
“不必。”宇文淵道:“夏侯欽英未必就喜歡聘羽公主這個兒媳。林惠之前在邊疆三番兩次地挑釁我堰舒,夏侯欽英又曾被先帝派去前線帶兵打仗,這中間龃龉,爹您比兒子清楚。”
宇文行郎道:“可聖上已下令與林惠言和。金口玉言,怎會有假?況且,這位公主也中意三殿下許久。”
“三殿下身為皇子,亦是嫡子,婚事并不由自己做主,林惠的公主也是一般的道理。這門婚事能不能成,還要看夏侯欽英。”宇文淵道:“不過,依兒子看,決計不可能。”
“為何?”宇文行郎道:“淵兒,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猜測罷了。聖上多疑,又記仇,說是睚眦必報也不為過,便是爹您跟随他征戰多年、多次死中護主,立下赫赫戰功,如今還不是照樣被懷疑打壓。”宇文淵一邊說,一邊笑着給宇文行郎奉茶:“爹也不必傷懷,以聖上的脾氣,這個帝位可做不長久。”
“噓!”宇文行郎忙道:“淵兒,你怎敢如此口無遮攔!”
“兒子隻是實話實說,爹若不喜歡,兒子不說便是了。”宇文淵道:“兒子隻是想寬慰爹,所謂忠君事主,也要看是怎樣的君、怎樣的主。若是昏聩無能,害得便是家國;若是好大喜功,害得便是百姓;若是無法容人,害得便是他自己,還有爹您最重視的宇文氏族。”
“……爹自然明白。聖上……唉,罷了。”宇文行郎似乎不願多提:“倒是你,淵兒,爹怎麼聽不懂了,你究竟想要什麼?”
“自然是稀世珍寶了。”宇文淵嘴角噙了一絲笑意:“旁人還隻當是尋常物件呢……”
正此時,帳外傳來霍刀的通傳聲:“太師大人,主上,林院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