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夏侯曜原本面色陰沉，乍一聽這番胡言亂語，竟有一瞬沒有繃住，笑出了聲。

這話一聽，便是出自宇文淵之口。那個家夥，什麼歪理邪說都能講得出來。夏侯曜迅速整理好表情，語氣繼續透露出無辜的感覺：“可……可我總要先去探望過大将軍……”

“殿下不必擔憂此事。屬下已奉太師大人之命，先前給将軍府遞了消息，說待殿下看過主上後，自然會再去探大将軍，屆時由太師府親兵親自送您過去。”衛衢說完，直接對瑞豐示意：“還請陳内侍調頭改道。”

夏侯曜嘴裡無聲地罵了宇文淵一句。嚣張跋扈到此等地步，好似覺得與将軍府的恩怨結得還不夠深，巴不得鬧起來。

瑞豐等了片刻，馬車内沒有再傳來什麼聲音，且天上忽然飄來稀稀拉拉的密密雨絲，隻好領着車隊調頭改道，去往同樣也不遠的太師府。

這兩座府邸與相府乃三府并立，俱建在皇城内，大家整日裡也低頭不見、擡頭見，自然是會學着做些表面功夫的。

偏偏唯有宇文淵不屑于此，鬧得如今人人都道太師的兒子是個瘋子，見了活閻王本王不一定繞道，可到了太師府跟前，那是必定要繞着走的。

太師府前荒無人煙，唯有一隊親兵駐守，恭迎今日唯一的貴客。

瑞豐扶着夏侯曜下了馬車，有些奇道：“這是在做什麼？”

太師府的門面煥然一新，新刷了一遍油漆不說，連草木培植也精心整理過，門頭還有人正踩着梯子挂彩綢。

不等衛衢回答，夏侯曜眯起眼睛，道：“是在準備與李家的親事吧？”

說着，還有些站不住腳似的身形一歪。

衛衢連忙上前扶了一把：“殿下誤會了。這些都是主上心血來潮的安排，主上尚未對李家的親事松過口……隻因心中的那人。”

夏侯曜緩了幾口氣，臉上一紅：“他……他能不尊父命麼？”

衛衢道：“主上的事，主上會自己拿主意。”

“……”夏侯曜咬着嘴唇：“又能堅持多久呢？”

“隻要主上心中的那人不辜負主上，主上自然能堅持到底。隻怕……”衛衢盯着夏侯曜：“有些人事到頭來才會發現，原是不值得的。”

這人是給霍刀傳染了？夏侯曜心中對霍刀的疑慮早已有數，卻沒想到連衛衢這般穩重的也能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他裝出一副堅定的神色：“阿淵那麼好的人，自然是值得的。他心中的人，也定不會辜負他的。”

衛衢的神色不變，看不出是信了，還是未信，道：“借殿下吉言。”

夏侯曜面上裝得毫無破綻，心中卻更加提防。這還未到宇文淵身邊，已經先演起來了。

一行人前後進入太師府的前院。這座府邸乃當年餘慶帝做上皇位時，親自下令建造的，十分豪華氣派，光是前院便有裡七層外七層的數座大院。

卻也都無一例外地被裝飾成了新房，仿佛今日便有一對新人要在此地成親。

彩綢錦緞、紅燭喜宴，所費銀錢是毫不吝啬的。縱使是堅信着宇文淵絕不會娶李雲心，李雲心也親口說過不會嫁宇文淵，看着下人們前後的忙活和府邸的布置，夏侯曜的心中也不得不生出了一絲疑影。

他耐着性子跟着衛衢往裡走。說是太師之命，其實衆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宇文淵自作主張地要将他截來，宇文行郎今日在不在府邸，都還兩說。

走了片刻，衛衢停在一扇内院門前：“殿下，到了。”

夏侯曜道：“衛侍衛不進去？”

“主上養病，期間喜靜，不許人多打擾。”不僅如此，衛衢還攔住了瑞豐：“屬下鬥膽，還請殿下自己撐傘，裡面的路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