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看着林白眠不看他的樣子，突然間福至心靈，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原來是轉了性子，想通了，覺得當舔狗舔不到，所以幹脆玩了一招欲擒故縱。

“林白眠，你想的這招也是行不通的。”白修眼睛盯着林白眠，用一種警告的口吻低聲勸告他：“如果你打算一直這樣，你将失去最後的追求我的機會。”

林白眠把手裡最後一點活幹完，這才擡眼瞥了一眼白修，然後旁若無人地擦肩而過，去找馬進寶吃晚飯。

波亞維的一切交易都是通過手環進行的，包括打飯。

林白眠已經檢查過手環裡的餘額，攏共剩了不到五百通金，他打飯的時候沒注意價格，結果這頓打了一百通金的飯，還沒有辦法退款，堪稱奢侈了。

但林白眠想到到時候他有可能沒命吃，那麼這點奢侈也不算什麼了。

他化悲憤為食欲，當着馬進寶的面，以風卷殘雲的架勢把這頓飯全部卷進了肚子。

黑發研究員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一副十分餍足的樣子，那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到吃飽伸懶腰的小貓。

馬進寶端着自己的飯碗，原本還在想剛剛白修那副欲言又止、憋紅了臉的樣子。

下一秒就被他導師這副餓死鬼投生的樣子鎮住了，但轉瞬他想起自己差點要失去導師這件事，當即悲喜交集，“林導、林導你慢點吃，這頓我請了。”

林白眠眨眨眼睛，轉頭看向似有感觸的馬進寶，突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在波亞維雖然是個助理，但也是導師級别，那應該是有工資的。

他從馬進寶那裡知道了原主的一些交流習慣，于是開口問道：“小馬呀，你知道我一個月的工資是多少嗎？什麼時候發？”

馬進寶咬着筷子，絞盡腦汁地想，“每月十五号，也就是下周一。波亞維的工資體系還是挺完善的，一般來說像林導這樣級别的研究員，一個月能有八千通金的樣子……”

林白眠眼睛一亮，這個消息不算壞，至少他可以不那麼窮困潦倒了。

“但是，”馬進寶話語一轉，說出了個殘酷的現實：“林導您欠白院錢，所以每個月的工資會有七千自動劃到白院賬戶下。”

“……”林白眠閉了閉眼，沒想到還有這種克扣工資的方式，原主到底是幹了什麼，居然要欠這麼多錢。

馬進寶一邊說一邊注意看着林白眠的臉色，“沒關系的林導，我可以借您錢，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完成實驗！”

他說這話的時候雄心壯闊，特别有号召力，但閉着眼的黑發青年聽了之後臉色更加蒼白，甚至有點搖搖欲墜。

——實驗也不能完成，還身負欠款，簡直是災難級開局。

“好吧，謝謝你。”林白眠扶着桌子站起來，謝絕了馬進寶的攙扶，像是一縷幽魂似的從食堂飄出去，打卡出了這個讓他暫時有點傷心的研究院。

波亞維研究院還算有點懂勞動法，給了員工放松休息的時間，隻是周圍也沒什麼能夠消遣的地方，大部分研究員都選擇在自己宿舍裡待着，外出的研究員不是沒有，隻是很少。

剛出門，林白眠就被一股清涼的海風吹了個透。

林白眠裹了裹自己的白大褂，站在波亞維研究院大門口，左右張望了下。

墨色天幕低垂，研究院内部燈火通明照亮了他腳邊這點空地，柏油路兩邊的燈光大概是很久沒有換過，不怎麼亮，昏黃昏黃的，一直順着馬路向兩邊蔓延。

借着這點燈光，林白眠遠遠的在離着研究院五百米的地方發現了一群穿着制服的守衛。

防衛這麼嚴密，是怕研究員逃跑嗎？

林白眠臉上一苦，默默劃掉偷摸從波亞維出逃的想法。

他在聽說波亞維解約的高額違約金的時候，其實心裡已經多少有點準備了。

這麼高的違約金，多半是因為研究院的研究員涉及到的實驗是機密，怕研究員洩密。

他為了突出塞壬能力的強大，特地把研究院設置成了有武力裝備的組織，沒想到這些東西反倒成了他出逃的絆腳石。

“林助。”出來抽煙的研究員見了林白眠跟他打招呼。

林白眠點點頭應聲，然後吸了吸鼻子，汲拉着拖鞋慢慢走到研究院對面的碼頭上，站在碼頭的水泥地上，往下俯視沙灘和大海。

路燈和碼頭之間的間隙種了一片不怎麼密集的防風林，隻有一個供人們進出的水泥地是空地，還能被路燈照着，别的地方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要适應好一會才能看清。

沒有路燈的沙灘看不出金黃的樣子，隻有棕色和黑色，看起來遠沒有白天的好看。

海浪也十分暗，白天裡拍打在沙灘上的白色浪花倒是還存在，隻是在夜深人靜的環境下，拍打海灘的嘯聲變得驚心動魄，讓人忍不住害怕這浪花會把人拖進深海。

林白眠看了驚嘯的海浪一會兒，然後脫下拖鞋拎在手裡，下了沙灘。

腳剛踩進沙子，就被柔軟冰涼的沙子包裹住，林白眠沒忍住打了個冷顫，他蹲下來，把松垮的褲腳高高挽起來，然後繼續往大海的方向走。

林白眠老家就在海邊，眼前的這片海和他記憶中童年時遊玩過的海差不多，所以當他靠近這片海岸的時候，他心裡竟然有種莫名的平靜。

他站定在海浪能夠親到他腳的位置，回頭看了眼，防風林把研究院的燈光掩了個差不多，海灘上也沒有像他一樣閑逛的研究員。

林白眠蹲下來，把手浸在海水裡，沒忍住歎了口氣。

現在他連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未知數，更不用說探索怎麼回去的辦法了。

林白眠站起來，往前面又走了兩步，水沒過他的小腿才停下來，浪花拍打海岸的聲音在身後，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溫柔地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林白眠看着面前的美景，還沒來得及心曠神怡地欣賞一番，便覺得腳踝被一隻冰涼的手圈住。

他驚慌地低頭一看，堅硬華麗的鱗片在月光下閃耀着奇異的光澤，連帶着溫柔俊美的臉都帶了幾分詭異的非人感。

華美漂亮的魚尾代替手圈住林白眠的雙腿，人魚破水而出，尖銳鋒利的指尖蹭過林白眠的臉，接着那種冰冷的感覺又蔓延到了臉上。

銀白發色的人魚捧着林白眠的臉，清潤一笑，發出空靈動聽的聲音：“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