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個人,和他稍微熟一些的都知道,看上去平易近人很好說話,實際上公私分明。
生活與工作,陳書白向來分的很清楚。
二來,涉及到他人的隐私,于情于理,陳書白都不應該點開。
不管電話裡說了什麼,都是少年的私事,與他無關。
按陳書白往常的做法,他會第一時間選擇删除,這樣對彼此都好。
但涉及到言墨,他竟然開始猶豫。
對一個自律的人來說,這本就是最大的反常。
陳書白撫着額頭,深覺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他坐回書桌前,擡手點開了那個文件夾,下定決心準備将錄音删除。
可直到燒面的水開,他懸在删除鍵上方的手還是遲遲未曾落下。
牆上的時間一點點流逝。
桌上放着的手機屏幕還亮着,進度條一點點從前往後推移。
少年的嗓音很好辨認,他說出的話大部分都與陳書白那天在診室裡聽到的别無二緻,僅有小部分有所出入。
就比如這句。
“我隻是想看看...你喜歡的人,長什麼樣子而已,請你相信我。”
聲音很低,還帶着些許哭腔,與其說是徒勞的辯解,更像是一種微弱的自嘲。
而錄音裡的另一個人,除去開頭,全程都是輕蔑嘲諷的語氣,透過電波都能感覺出他滿滿的不耐煩,讓陳書白反感得直皺眉。
這人無疑是認識他的,可這個号碼,陳書白真的一點映象都沒有,倒是斯言這兩個字,隐隐有些耳熟。
好像之前朋友介紹他認識的朋友裡,就有個叫這個名字的。
認人這方面向來不是他的強項,于是陳書白十分果斷的拿出手機給他其中一個朋友,發了條信息。
“遠之,我記得你之前是不是介紹過一個人給我認識。他叫什麼名字?”
那頭回的很快:“是啊...難為我們陳大才子還記得哈,他給你發信息了?人家喜歡你很久了,聽說你回國,找我明裡暗裡打聽很多回了,想要請你吃飯呢,我可都幫你回絕了啊?怎麼樣,夠哥們吧?你最近什麼時候有空啊?周四來老地方大夥一起吃個飯?”
“嗯,謝謝。他叫什麼名字?”
“李斯言啊,當時特地給你手機裡存了備注的,不記得了嗎?怎麼?你現在是想通了?鐵樹想開花了?要不要我再給你介紹幾個?”
說到後來,那頭明顯興奮起來。
陳書白一口回絕:“不了,周四還有事。我知道了,多謝。”
那頭撇了撇嘴:“得勒,知道您是要将一生都奉獻給醫學的人,跟我們這等凡夫俗子,不在一個思想層面上,什麼時候想通了給我說一下,我姐她們一直幫你留意着呢。”
陳書白沒回。
他冷着臉放下手機,想了想,又将那串電話号碼拖出來,拽進了黑名單裡。
僅僅是認識而已,對他來說,依舊是無關緊要的人。
他的時間,從來都不會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另一頭
醫院裡
唐言暗歎了口氣,放空自我,将這具身體短暫交還給原主人。
這本就是他們事先談好的條件,也是言墨願意離開那座地下室最大的原因,當時做出的決定太過匆促,等他想要後悔時,一切早已經來不及。
言墨閉上眼睛前,最深刻的願望,除了想讓李斯言付出應得的代價,再便是他想再見他的家人一面。
唐言成全了他。
言墨印象裡的大哥永遠是沉穩而體面的,不管去哪裡,他總能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但面前站着的這個男人。
不過短短幾天不見,便肉眼可見的憔悴了許多,仔細看便能發現他身上的西裝皺巴巴的,下巴上也冒出來一層青色的胡茬。
幾天前,他為了李斯言和大哥大吵一架,兩人都是倔脾氣,誰也說服不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