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多年前的人魚竟然還不會變腿,那他們後來是怎麼變出的雙腿上岸的?
總不可能是像小美人魚那樣,找了海裡的女巫用歌聲換的。
自從在拉歐姆那裡得知了人魚變不出腿這個壞消息之後,李樂遊就已經天塌過一次了。
但鑒于她最近天塌的次數有點多,本來這個天就已經塌得破破爛爛了,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
因為就算幻想中的天塌了,人還是會餓,餓了就得吃飯。
仔細想想,其實上岸也沒什麼用,上了岸還是人生地不熟,海裡至少還有熟魚。
唯一不好的就是,吃不上熟食。
李樂遊慢慢地把拉歐姆送來的那條金槍魚撕着吃掉了,吃了兩天多才吃完,最後還剩一些零碎被礁石區的小魚們分掉。
她吃一口金槍魚,就安慰一下自己,沒事的沒事的,做人魚的體驗不是誰都能有的。
能這麼快接受上不了岸的噩耗,和金槍魚很好吃也脫不了幹系。
如果以後一直能有好吃的魚,那吃不了熟食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李樂遊在這片礁石區生活了幾天,就沒見過其他人魚,拉歐姆自從那天匆匆出現給她送了金槍魚,後來也再沒有來過。
——其實偷偷來看過三次,沒有露面,所以李樂遊并不知道。
一次是在黃昏,他躲在不遠處的水裡,看到李樂遊趴在一塊木闆上,有氣無力地撕着魚肉吃,吃着吃着就發起呆,還看着夕陽嗚嗚哭了幾聲,哭完又開始吃。
還能吃得下東西,那就不會死。
第二次是早上,他在一個礁石後面偷看,看李樂遊趴在一塊礁石上,神情猙獰地啃着剩下的半邊金槍魚,嘴裡念着什麼:“我怕什麼,有本事就殺了我!”
好像在對着空氣發火,甚至還抓起幾個巴掌大的貝殼,對着礁石一陣“啊啊啊啊”猛砸。
不僅能吃東西,還很活蹦亂跳,應該不會死。
第三次是中午,拉歐姆遠遠看到她在海水裡搖頭擺尾,遊得奇形怪狀的,手裡拿着金槍魚的魚皮在吸引路過的小魚,像在水裡揮舞着一面小旗。
小魚群湊近時她又故意一個轉身,看它們呆頭呆腦追逐的模樣發出笑聲。
吃飽了還會玩耍,應該沒事了。
拉歐姆放心了,扭頭回了珊瑚海。
不知道他的到來和幾次悄悄觀察,李樂遊看着被魚皮吸引靠近的小魚群,滿腦子都是遺憾。
這種小拇指長的小魚,如果能用油炸一炸,放點辣椒、鹽和花椒粉,不知道多美味。
但生吃的話,它們就不太好吃了。
不是她整天就想着吃,而是現在除了考慮每天吃什麼,其他的她也不用考慮了。
什麼上課學習、畢業後考研還是實習、怎麼找工作、未來要不要結婚買房……一條生活在海裡的人魚,哪裡需要考慮那麼多。
在海洋裡不過生活了幾天,她已經快要适應這種生活。
陀思妥耶夫斯基大師說:人這種卑鄙的東西,什麼都會習慣的。
這話不假。
甚至于解放天性,連一直套在身上那條裙子都脫了,就剩一件bra,也在考慮要不要借鑒小美人魚,用貝殼代替,最後因為實在貼不上去遂放棄。
木闆上堆的雜物越來越多,光是魚叉,李樂遊就做了三把。
因為堆放的東西太多,她晚上已經不再躺在木闆上睡覺。
最開始,她對于海水還帶着畏懼,現在已經習慣泡在裡面,習慣就會松弛。
松弛就會出事。
這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被潮水帶離了海岸,又漂到了茫茫海水中間,找不到方向了。
魚類在大海中辨認方向的能力是天生的,半路出家的人魚沒有這種功能,她隻能用剛睡醒的迷茫雙眼,看着面前遊過去的海龜。
海龜?跟着它走,能不能找到岸邊?一般來說,海龜也會去岸邊的吧?
李樂遊用自己貧瘠的海洋知識推測,就像從前找不到路跟着别人後頭走一樣,跟着海龜後面遊。
——遊到了海洋更深處。
下次睡覺,要把自己綁在礁石旁邊才行。
她想着,實在沒辦法了,隻好再次呼叫外援。
她都好幾天沒這麼喊了,拉歐姆也休息了好幾天,今天該理她了吧?
拉歐姆确實聽到了熟悉的呼喚,但他沒動。
李樂遊在茫茫海中呼喚了一陣,正有些失望,忽然看到遠處一條藍綠魚尾。
剛要喊人,就發現來的不是拉歐姆,是安拉。
每天閑的沒事幹的安拉,繞着她轉了兩圈:“你怎麼又在喊拉歐姆,你又不是他的伴侶,他不會來的。”
李樂遊:“喊你了嗎你就來,這麼閑,又叭叭地說什麼呢我聽不懂,不能像你哥一樣學門外語嗎。”
但好歹是個活物,問他也行。
李樂遊抱怨完嘗試和他交流:“安拉,你知道岸邊在哪個方向嗎?岸邊,就是這是水,然後這是邊界……”
“什麼?扭來扭去的,你是被水母蟄了嗎?”安拉把她翻了個身,看她是不是哪裡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