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淩銜星憑借跟郁江傾兩年的同桌經驗,精準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譏諷。
像是幻想破碎,陡然清醒一般。
郁江傾松開了他的手腕,緩緩倒退兩步拉開距離。
夜色下對方的神情晦暗,挺拔修長的身形這會兒看上去竟是有點頹敗。
郁江傾垂着眼,語調沒有什麼波動,隻是純粹的冰涼,“為了騙錢,連這種理由都編出來了。”
淩銜星咬牙,“這樣,你去給我驗dna,我跟淩德誠還有魏凝思是親生的。”
“誰派你來的。”郁江傾似笑非笑,“消息真靈通,那些人剛死,你就湊上來了。”
“死了?!”
淩銜星眼睛瞪大了。
你小子這麼狠?!
他可不信什麼意外,包是那些不知好歹的廢物惹到郁江傾,被制裁了。
“那、那遠點的親戚也能驗......”
“都死了。”
“......”
你擱這誅我九族呢?
這下淩銜星真的沒轍了,跟他有血緣關系的全被郁江傾閻王點卯了,再沒人能證明他的身份。
可惡啊,你們就不能等給我證明完身份再死嗎!
“那要不你問我點事情?”淩銜星眨巴眼,比劃了個心連心的小手勢,“就,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比如我往你後背貼雪人,戳你臉想給你扒拉個笑臉,往你飯盤裡面夾雞腿之類的。”
“或者是你精準定位我的捕捉技術什麼的。”
說着說着,淩銜星聲音輕了下去,他發現眼前的人神色有些不太對。
...
郁江傾閉了閉眼,記憶恍惚間回到高中。
很多細節都模糊了,隻有那雙燦若驕陽的眼眸,在歲月中一日比一日鮮活。
他一直都想不通,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有人願意锲而不舍地靠近。
就像是永遠不會被熄滅的太陽,執拗地将光芒灑進冰層。
但他沒能問出口,也再沒機會詢問。
總有人以為隻要複刻行為外貌,就能取代對方。
郁江傾神情陰沉,語調冷得要結冰,“你也配。”
說罷,他拂袖離去,不再搭理淩銜星。
淩銜星看着對方的背影,回過神,提高了音量,“郁江傾,你要是真的一點都不相信我,還會跟我說這麼多話?”
“我就是淩銜星,如假包換!”
可能有點自負,但淩銜星覺得他還是很懂郁江傾的。
對于完全不在意的人,郁江傾從來連一個眼神都多餘給予。
他一開始去招惹郁江傾,對方也是懶得理他,純把他當空氣。
還是後來招惹多了,對方煩他了,反倒不把他當空氣了。
郁江傾步子頓了頓。
但他什麼都沒說,也沒轉頭,片刻後又接着邁步。
大門關上,将裡外隔絕。
淩銜星撇撇嘴,小聲嘀咕:“高中是個雪人,現在是個冰山。”
也不知道是經曆了什麼,分明有權有勢走上了人生巅峰,結果還一副我一個人孤立全世界的樣子。
......
淩宅的住所分為兩個區域
南邊區域是主人的居所,北區則是劃分給手下們作為居住與訓練的場地。
郁江傾不喜他人進入南區,偌大一座别墅就連一個管家都沒有,除了偶爾讓保潔打掃,南區裡面永遠就隻有他一個人。
北區。
“先生。”楊安易恭敬喚了一聲。
“他在做什麼?”
“坐在門口沒走,也沒做别的。”
楊安易調出了門口的監控,畫面中,一個人就這麼靠在門口的牆上。
屈腿坐着,執拗的氣質幾乎要透過屏幕溢出來,一副蹲不到郁江傾就不走的樣子。
楊安易心情有點複雜。
從來沒見過這麼頭鐵的替身,是真不怕先生動怒啊。
“讓羅學去調查。”
楊安易驚訝,但立刻應道:“是。”
楊安易離開了,書房内再無旁人。
郁江傾自嘲般垂下眼。
理智告訴他,那個人早就不在了。
殘缺屍體是他一點點拼湊的,墓碑是他一字字刻的,全部的過往被他封存,此後所有都隻能是圖謀不軌的騙子。
可瘋狂跳動的心髒卻在叫嚣着,就是這個人。
的确是瘋了。
在那片死氣沉沉的山林,他從泥濘廢墟中刨出那條手鍊的時候,就已經瘋了。
是異想天開也好,是更加高明的騙局也罷,他會弄清楚的。
雪越下越大,有幾片挂在睫毛上,讓淩銜星的視野有些模糊。
這裡沒有遮擋物,所有雪花都是直接落在他身上。
“小說裡面主角穿越不是綁定系統就是穿成富二代,怎麼到我這裡就變成無家可歸了。”
沒衣服穿,沒錢,房子變成了同桌的。
淩銜星又開始覺得自己是調戲郁江傾遭天譴了。
“餓死了,等我穿回去,一定要大吃特吃。”
淩銜星沒敢去想,如果他穿不回去了怎麼辦。
他倒不是怕自己在這十年後活得差,他是怕原本的時間線沒了他,爺爺留給他的一切真的要被糟蹋了。
這條時間線他好歹還活到了畢業,而現在他可是高三就失蹤了。
“一定能回去的......”
半晌,淩銜星緩緩支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原地蹦了幾下,緩解一下關節的僵硬。
先找個地方躲躲雪,總不能真在這大門口當冰雕了。
白天先去找個臨時工什麼的,好歹混口飯吃。
太慘了,真的太慘了,淩銜星為自己掬了把淚。
這什麼都市求生紀錄片啊。
想到這裡,淩銜星回頭找到這麼多年沒變位置的監控,惡狠狠做了個鬼臉。
轉身離開的淩銜星完全沒發現,身後多了個尾巴。
......
一夜很快過去,天亮的時候雪已經停了。
街邊有不少的早餐店,香味跟着熱氣一道飄出來。
一個包子鋪的大嬸見淩銜星往她這邊看,就招呼了一聲。
淩銜星挪近幾步,饞得不停咽口水。
隻可惜囊中羞澀,剛想離開又想到什麼,試探着道:“那個姐姐,你看,我給你打打下手,你送我兩個包子可以嗎?”
大嬸被這一聲姐姐喊得笑了起來,她看淩銜星年紀輕輕的樣子,問道:“沒帶錢?”
“嗯呐。”
“那行,來。”
大嬸也不是真缺下手,就是看淩銜星眉眼彎彎的又生得俊俏,看了就喜歡。
兩個包子算什麼事。
“謝謝姐姐!”
“我也有個兒子,比你大點,那混小子就一點不會說話,一開口就讨罵,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來,嘗嘗這大肉包子,吃飽了才有力氣。”
淩銜星接過熱乎乎的包子,感動地咬了一口,“好好吃!真羨慕姐姐的兒子,每天都能吃到這麼好吃的包子,還有一個這麼溫柔美麗的媽媽。”
“哈哈哈你這孩子嘴巴真甜,來來來,再喝罐牛奶長身體的。”
大嬸又好奇問了句:“你高中嗎,爸媽去上班了?”
淩銜星吃得頭也不擡,“我剛高三,我父母已經離世了。”
他也沒騙人,可不就是死了,郁江傾點殺的。
這話一出,大嬸沉默許久,這才注意到淩銜星身上過時老舊的衣服,像是很多年前的。
最後憐愛的給人加了好幾個大包子,“吃,多吃點,吃大口的。”
集團總部,總裁辦。
“先生。”
楊安易站在辦公桌前,神色有點詭異。
郁江傾擡眼,“說。”
“那位先生,離開大宅後找了個地方躲雪,現在正在包子店蹭吃蹭......打工。”
楊安易繪聲繪色給郁江傾描述了一下淩銜星混飯吃的全過程。
總結下來就是,爹媽全丢,嘴甜賣萌。
郁江傾:“......”
“叩叩。”門被敲響,走進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戴着單邊耳機,手上捧着一台便攜電腦。
羅學将電腦打開,放到郁江傾面前。
“抱歉先生,我無能,查不到他的過往資料。”
郁江傾眸色微動,沉沉問:“全部空白?”
羅學面露愧色,“是的,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完全沒有過往生活留下的痕迹。”
這個調查結果就隻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真的就一片空白。
要麼就是背後有人将對方的一切痕迹抹去,想要打造一個“真正”的“淩銜星”。
前一種不可能,那就隻能是後者。
想到這裡,羅學有點心驚。
他已經是計算機領域最頂尖的那一批人才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他連一點蛛絲馬迹都查不出來。
郁江傾:“能查到的最早記錄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