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可以肯定青龍絕對堅持不到10分鐘、想要看看他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之外，他心中還有一個想要驗證的小猜想。

這個猜想很重要。

他要第一時間确認。

當他的倒計時變成【00:00:59】的時候，鳳楚聽到了從青龍機械身體中傳出的那聲尖銳的嗡鳴。

那是能量即将耗盡、自動關機的警報。

此時青龍已經帶着他在冰川之下向上了将近百米。

然而當鳳楚擡頭看向上方，目之所及是一片無盡幽深的、根本看不到頭的冰川。

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從頭頂透出，他們逃脫深淵的路道阻且長。

青龍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抱歉。朱雀，我們出不去了。”

“根據測算，我們頭頂的冰川至少還有1134米。除非出現奇迹，否則，我們被永久冰封在這裡的概率是99.99%”

“或許再過千萬年……地殼震動，奇迹才會出現。”

“我即将進入強制休眠，不過你可以帶着我們再向上走一點。”

他的聲音該是沒有情感的，可鳳楚卻從中聽出了一絲執着和不甘。

“……既然已經出不去了，為什麼還要向上走？”

青龍的雙手還保持着向上的姿勢，在尖銳的嗡鳴聲中，鳳楚聽到那冰冷磁性的聲音停頓許久，在徹底關機之前回答他：“為了更靠近……自由。”

滴——

那個一直飛速向上的高大機器人逐漸停了下來，再次點亮的雙眼也再一次不甘地熄滅。

而這個時候鳳楚眼前的倒計時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數秒時間，他的身體同樣發出了尖銳的嗡鳴聲，随着時間的流逝，最終，“朱雀”也和被冰封在原地的青龍一樣，再一次永墜黑暗。

鳳楚眼前的世界也驟然漆黑下來。

兩個機器人就在這冰藍的深淵之中安靜的站立着、向上仰望着、等待千萬年之後的奇迹出現。

……忽然。

那個個頭稍稍矮了一些的機器人又動了一下。

不止一下！

先是手指、再是手掌、而後是整個右臂，很快的，雖然行動有些僵硬不協調、但他确實是整個機器人都動了起來。

他甚至還開口說話了。

“咳、喂喂？”

“啊。果然意識流就是最叼的。”

“我心不滅，我身永存啊！”

說到最後，這個機器人的聲音都帶上了幾分愉悅的尾音，因為充滿了情緒，沒有半點人工智能的虛假和滞澀感。

他就猜自己好歹也是活了700多年的老鬼了，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挂？

朱雀的機器身體沒有能量和他鳳楚有什麼關系。

他在宇宙飄了那麼多年，可從來沒充過電。

“祖宗我呀，靠的是精神的力量啊～”

不過用精神力、或者說神魂的力量操控機器身體感覺還是怪怪的，像是給身體上套了一層重重的铠甲、行動不便，也像是電動車完全沒電了拼命用腳蹬的那種全身吃力感。

“可惡，進得來出不去，否則直接飄走不就萬事大吉了。”

“青龍啊青龍，你這次可欠我大發了。”

鳳楚機器人一邊叨叨一邊操控着身體轉到了青龍的正前方，在看到那雙沒有合攏的機器眼珠的時候忽然沉默。

人類真是奇怪。

明明制造的是機器，卻要給這個機器一張與人類沒有差别的臉。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青龍的臉。

他甚至看了這張臉兩百多年，早記住了他的長相。

然而這樣近距離的、安靜的、真實的看着青龍的臉卻是第一次，他甚至能夠數清他那微微泛着銀光的仿真睫毛的數目。

以及，那堅定的向上的深藍眼珠和眼皮。

這雙眼睛已經沒有了光芒，可他卻依然渴望自由。

不是更靠近冰面、不是更靠近能源，而是更靠近……自由。

一個機器人還懂什麼是自由呢。

鳳楚的機器人臉孔上露出了一個哂笑，那是朱雀和青龍都絕對無法做出的表情。

他伸出手忽然在那顆深藍的機械眼珠上點了一下，果然是宇宙中最純正的星藍寶石的美好觸感。

然後鳳楚機器人一個轉身、就像之前青龍背他一樣，背起了這個更高大一些的機器人，開始人工一點一點地向上挖冰。

“啧，愚蠢的機器龍啊，你那0.0001的奇迹出現了。”

“這個奇迹叫鳳楚，可别記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