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祁甯悄悄活動了下腳踝，餘光瞥見前排的林姝禾，這人連發絲都沒亂。

“第三列第五個！亂動什麼？”教官突然點名。

顧祁甯慌忙挺直腰闆，卻聽見前排傳來幾聲輕笑。林姝禾連頭都沒回，好像屏蔽了外界的一切。

中午解散時，顧祁甯已經曬得臉頰發燙。她趕緊躲到樹蔭下，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果然，鼻尖已經泛紅了。

“用這個。”李之姿遞來一管防曬霜，“北城的紫外線可比南方厲害多了。”

顧祁甯道着謝，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随着不遠處獨自走開的林姝禾。

“别看了，”李之姿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聽說那位大小姐脾氣古怪得很，才開學沒幾天就把給她送情書的男生怼得當場哭出來。”

“這八卦傳這麼快的嘛！”顧祁甯吐了吐舌頭。

李之姿挽住她的胳膊：“走啦走啦，餓死我了！”她故意提高音量，笑聲像一串風鈴叮當作響。餘光裡，林姝禾的背影沒有絲毫停頓。

食堂人聲鼎沸，顧祁甯端着餐盤靈活地在人群中穿梭，這會兒正給新認識的室友們占座。

“這邊這邊！”她揮舞着筷子，突然撞上一道清冷的目光，林姝禾獨自坐在角落，餐盤裡的飯菜整齊擺放着。

兩人視線短暫相接，顧祁甯下意識揚起笑臉，對方卻垂下眼睫，仿佛看的隻是空氣。

射擊訓練那天，顧祁甯打出了女生排第二的好成績。

教官拍着她的肩膀誇“南方姑娘有點東西”，她表面不顯，内心還是有點小開心，目光不自覺地尋找着第一名的身影。

林姝禾正在按教官的要求給其他同學做示範。

“厲害啊！”解散後，幾個女生圍住顧祁甯，“教教我們呗？”

顧祁甯正要答應，突然看見林姝禾獨自走向器材室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她把手裡的子彈殼塞給同學：“等我一下！”

器材室門口，林姝禾正在登記表上簽字。顧祁甯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快要關閉的門：“那個...你剛才的射擊姿勢真标準！”

林姝禾筆尖頓了頓，頭也不擡地繼續寫字：“有事？”

“就是...想請教一下呼吸技巧...”顧祁甯的聲音越來越小，此刻竟有些手足無措。

“國内各大視頻網站都有官方版詳細教程。”林姝禾合上登記本，眼神平靜得像結冰的湖面。

顧祁甯愣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遠。

五公裡負重行軍時，顧祁甯路過醫務站時，她看見林姝禾正單膝跪地給中暑的同學喂水，動作輕柔。

“需要幫忙嗎？”顧祁甯忍不住湊過去。

林姝禾頭也不擡：“拿一瓶礦泉水過來。”

顧祁甯忙不疊遞上，手指不小心碰到對方的手背，竟有些冰冰涼涼的。林姝禾迅速縮回手，轉身去取剪刀，留給她一個冷淡的後腦勺。

彙演當天，三十八度的高溫創下北城九月紀錄。顧祁甯的正步踢得格外賣力，靴底砸在地面上咚咚作響。

走過主席台時，汗水流進眼睛，模糊的視線裡，她看見标兵位置的林姝禾，每個動作都精準到位，不難看出是認真練習的痕迹。

“金融二班，優秀方陣！”宣布結果時，全班歡呼雀躍。顧祁甯踮起腳張望，發現林姝禾已經獨自走向休息區，背影挺拔得像不曾疲憊過。

晚上班會，輔導員讓每個同學分享軍訓感悟。輪到林姝禾時，她隻說了一句“受益匪淺”，就坐下了。

顧祁甯也就是查找了網上的模闆，簡單說了半分鐘，最後感謝了教官的嚴格指導。

“你們有沒有發現，班上一些同學覺得林姝禾有點裝？”回宿舍的路上，室友王理曉挽上了顧祁甯的胳膊，壓低聲音八卦道。

顧祁甯正低頭數着地上的方磚，聞言腳步一頓：“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到了那群人的讨論，還列舉了好幾點嘞，”周敏湊過來，掰着手指數，“好像是說她軍訓彙演那天，明明教官讓她當标兵領隊，她非要推辭。結果上場的時候，正步踢得比誰都标準。”

李之姿插嘴：“還有就是說幾次班會她那個自我介紹，軍訓心得體會，幾個字就完事了，說她裝得很。”

“我覺得...”顧祁甯剛想開口，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幾個人圍在公告欄前叽叽喳喳。顧祁甯踮起腳尖，看見上面貼着軍訓優秀學員名單，林姝禾的名字赫然在列，後面還附了教官評語：“動作标準，意志堅韌，為全連樹立榜樣。”

一個紮丸子頭的女生撇撇嘴，“這種評選還不是走走形式。”

“優秀出挑的人總是容易招來非議。”李之姿突然說。

顧祁甯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可林姝禾真的很優秀呀！

那些輕易對他人釋放惡意的人，往往懷揣着最深的自卑與嫉妒，他們不敢直視自己的不足，便隻能通過貶低他人來獲得片刻可悲的優越感。

林姝禾的優秀太過耀眼，像一把鋒利的尺，丈量出旁人努力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于是那些怯懦的靈魂便抱團取暖，用“裝模作樣”這樣膚淺的标簽來掩飾内心的惶恐。

殊不知，真正的優秀從來不需要解釋，就像雪山不會在意山腳下蝼蟻的議論，它隻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