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冷氣開得太足，顧祁甯搓了搓手臂，目光不自覺地飄向窗邊的位置。

林姝禾已經在那裡坐了三個小時，面前攤開的金融期刊堆成小山，黑色鋼筆在紙上劃出利落的痕迹。

顧祁甯低頭看了看表，四點二十分，距離她“偶然”路過林姝禾的座位還有十分鐘。

這是她的小心思，通過制造這樣的“偶遇”，想離她更近一點，而且每次都以借閱一本書或詢問某個金融概念為由。

指針走到四點二十五分，顧祁甯深吸一口氣，抱着《基因工程導論》站起身。就在這時，林姝禾突然合上書本，擡頭直直地看向她。

“你要在那裡站多久？”林姝禾的聲音平靜輕柔。

顧祁甯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她像個被抓現行的小偷，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過來坐。”林姝禾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你的影子一直擋着我的光。”

顧祁甯慢慢挪動腳步，小心翼翼地拉開椅子，生怕圖書館的實木凳子不小心摩擦地面發出聲響。因為到時候周圍的人可能都會太太看着她。

“我...我不是故意...”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基因工程導論》？”林姝禾瞥了眼她懷裡的書。

顧祁甯瞪大眼睛：“你看過這本書？”

“上周随手翻過。”林姝禾将一縷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她臉上投下條紋狀的光影，襯得她的輪廓更加立體。

“你...對分子生物學感興趣？”顧祁甯試探性地問。

“隻是基礎閱讀。”林姝禾重新翻開面前的期刊，“多領域知識有助于商業決策。”

對話似乎又要戛然而止。顧祁甯急中生智，從包裡掏出一個保鮮盒：“要嘗嘗嗎？實驗室新培育的草莓，糖分比普通品種低一些。”

林姝禾的筆尖停在紙上，她擡眼看着那盒鮮紅的果實：“實驗室産物？”

“完全可食用！”顧祁甯急忙解釋，“這批草莓已經通過所有安全檢測。”

林姝禾用指尖拈起一顆草莓，動作優雅，她小口咬了一下。

“酸度偏高。”她評價道，但還是拿了第二顆。

顧祁甯忍不住笑了。她發現林姝禾吃草莓時會微微眯起眼睛，像隻挑剔的貓。

“下周我們實驗室開放日，”顧祁甯趁熱打鐵，“如果你有興趣...”

“時間？”林姝禾打斷她。

“周...周三下午三點。”顧祁甯的心跳加速。

林姝禾在日程本上記了一筆，沒有給出明确答複。但這對顧祁甯來說已經足夠了，至少她沒有直接拒絕。

周三那天，顧祁甯一早就開始準備。她整理了最新的實驗數據，甚至偷偷在培養室裡放了一束新鮮的百合花。

三點整，實驗室的門被準時推開，林姝禾一身簡約的白色襯衫配黑色鉛筆褲，在滿是儀器設備的實驗室裡顯得格格不入。

“這是PCR儀，這是電泳槽...”顧祁甯熱情地介紹着，卻發現林姝禾的目光停留在牆上的實驗流程圖上。

“你們的基因編輯效率是多少？”林姝禾突然問。

顧祁甯愣了一下：“目前穩定在78%左右。”

“太低。”林姝禾搖搖頭，“華爾街有家初創公司聲稱能達到92%。”

“但他們用的是專利技術，成本是我們的三倍！”顧祁甯不假思索地反駁，随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我是說...我們更注重實用性和可推廣性...”

林姝禾的表情放松了些：“有競争力的思維很好。”

參觀結束時，夕陽将實驗室染成金色。林姝禾站在窗前，輪廓被鍍上一層柔光，看起來沒那麼嚴肅了。

“謝謝你的導覽。”她轉身說道，“比呆在圖書館有趣。”

這句簡單的評價讓顧祁甯心裡炸開了煙花。她鼓起勇氣：“要一起去食堂嗎？今天有糖醋排骨...”

“我不吃豬肉。”林姝禾說。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

“但素菜窗口的香菇豆腐不錯。”林姝禾補充道，拿起放在一旁的包，“如果你不介意邊走邊讨論你的研究。”

就這樣，她們又開始了每周三的“學術午餐”。

六月的一個午後，顧祁甯在圖書館找到林姝禾時，發現她罕見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發間，形成一個小小的光環。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顧祁甯輕手輕腳地坐下，不敢發出聲響。她注意到林姝禾的左手緊握着一部手機，屏幕上是一條未讀消息：「林主管，滬城并購案的文件已經...」

“看夠了嗎？”林姝禾突然睜開眼睛，聲音裡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顧祁甯慌忙低頭看書：“你...你醒了。”

林姝禾直起身子，整理了一下微亂的衣領：“三晚沒怎麼睡了。”

“因為工作？”

“工作的事。”林姝禾簡短地回答，眼神飄向遠處，“我爸認為我需要‘曆練’。”

顧祁甯第一次在她完美的面具上看到一絲裂痕。她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發現自己對林姝禾的世界一無所知。

“要吃冰淇淋嗎？”她最終問道，“食堂新進了芒果味的。”

林姝禾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她們坐在食堂角落的塑料椅上，一人手裡拿着一盒冰淇淋，以兩人目前最普通的朋友關系，自然不可能到分享同一盒冰淇淋的地步。

“我小時候，”顧祁甯突然說，“每次不開心，爸爸就會給我做冰淇淋。秘方是在香草冰淇淋裡加一點海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