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音樂會。
何善善站在音樂廳的落地鏡前,輕輕整理帶着的耳墜,鏡中人穿着墨綠色長裙,栗色長發用發簪盤起。
手機震動,簡訊彈出:「A區5排7座,已到。」
她對着鏡子最後檢查口紅,玫瑰豆沙色,襯得膚色更白。
從初中開始,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約林姝禾來聽音樂會,不論她在北城還是哪個城市。
音樂廳穹頂的星燈漸次暗去,何善善還是能清晰看到她的側臉。
何善善無疑是喜歡聽音樂會的,也是懂音樂的,雖然大學學的是法學專業,但從小家裡就有培養她的各類興趣愛好,鋼琴也過了十級。
林姝禾也一樣,兩人小時候有些興趣班都是一起去上的。
當肖邦的《夜曲》響起時,何善善的手指跟着音樂的節奏無意識地在膝頭輕點。
“第四小節的漸弱處理得很妙。”林姝禾突然傾身耳語,溫熱的氣息掃過她耳垂。
何善善呼吸一滞。林姝禾的評價在她耳邊像是情話般的低語……
北城的冬天,一般很少下雨,音樂會散場時竟飄起了細雨。
何善善撐開一把透明傘,傘面向林姝禾傾斜:“國際影城在放《小姐》4K修複版,要去嗎?”
林姝禾仰頭看雨絲穿過傘骨:“這片子...”
“要不要去看?”何善善搶白,“樸導演的鏡頭語言很特别。”
果然,林姝禾眼睛亮了起來。
這麼多年,她早已摸透怎麼用理性包裝感性。銀幕上的禁忌之戀,或許是她唯一能安全表達心意的方式。
放映廳的黑暗讓何善善松了口氣。當伯爵府邸的藏書室出現在銀幕上時,她偷偷瞥向身旁的人。
林姝禾正認真地觀看電影。
當小姐為淑姬塗抹口紅時,何善善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幾乎蓋過了電影配樂。她輕輕扯住林姝禾的衣袖。
“你覺得...”她的聲音比電影裡的和服綢緞還輕,“她們是愛情嗎?”
林姝禾的目光沒有離開銀幕:“構圖很美。”
但她的思緒卻飄回上周。顧祁甯把傘還給她時,手指不小心相觸的瞬間,那姑娘耳尖泛起的紅暈,像極了銀幕上女主羞赧時的模樣。
片尾字幕亮起時,何善善的手輕輕搭上她的手臂:“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林姝禾看了看表,“今天太晚了。”
雨幕中的車裡,她望着車窗上林姝禾的側影,突然想起白天在律所見到的那個女生——顧祁甯,林姝禾介紹時說是“同學”,可眼神卻像在介紹一件珍寶。
“顧同學...”她裝作不經意地問,“就是上次你說的草莓基因編輯項目負責人?”
林姝禾正在回複郵件的手指頓了頓:“嗯,她很優秀,很特别。”
雨刮器劃出規律的弧線。何善善看着水痕中扭曲的霓虹燈,想起十五歲那年林姝禾說她的琴聲“特别”,十八歲那年說她調的香水“特别”,現在這個形容詞卻給了别人。
刺耳的刹車聲突然打斷思緒。前方有車追尾,林姝禾的手機滑落在地。何善善彎腰去撿,亮着的屏幕上是與顧祁甯的對話界面,最新消息:「傘我洗幹淨了,明天實驗室還你。」
那個可愛的企鵝寶寶鞠躬表情包,像最後一根稻草。何善善突然笑出了眼淚,把手機塞回林姝禾手中:“你變了很多。”
林姝禾困惑地皺眉:“什麼?”
“沒什麼。”何善善搖下車窗,讓雨絲撲在臉上,和前排司機說:“就送到這兒吧,我想走走。”
她沒等林姝禾反應就推開車門。雨水很快打濕了精心打理的頭發。十五年的等待,不過是一場自導自演的獨幕劇。
而此時的車裡,林姝禾正望着窗外發呆。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溪流,倒映出手機屏幕上顧祁甯發來的新消息:「林同學,今天下午采摘的草莓好像更甜。」
她猶豫片刻,回複道:「明天帶給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