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打下幾個字【迷路了】,還沒發送,陸傾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紀霜先按了接起,對面很快出了聲:“找不着路了吧?”
“……”她沉默三秒,說:“你特意打電話來嘲笑我的嗎?”
陸傾笑了下:“我來接你。”
“不用。”紀霜覺得他作為導演,肯定很多事,還是拒絕了,“我讓嶼白哥來。”
兩秒後,“他正和許漾說話呢。”
紀霜頓了頓,問:“許漾是誰?”
陸傾想起剛剛許漾自我介紹的時候她也不在,于是解釋道:“就是新入職的一名飛行員,可能是跟着陳機長一起來的吧。”
安靜幾秒,紀霜下意識捏緊了手指,輕聲“噢”了一句,但還是沒讓他來接,“你還是留那吧,我找找别人。”
挂掉電後後,紀霜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昨晚醉酒的感覺忽然湧上來,胃開始有些不舒服,人也忽然沒了興緻。
但是得去。
不能不去。
她回到對話框,把那三個字删掉,回了句:【快到了】,又退出來,點進導航。
希望它這次有用點。
“請往您的東南方向走。”
紀霜拿着手機往四個方向都轉了下,找到和箭頭符合的,就往前走,走了兩步是牆,她又退出來。
“您已偏離,已重新為您規劃路線。”
紀霜:“……”
還是再往外退一點吧。
這裡人不多,這會連個問路的機會都沒有,夜幕已經壓下來,亮白的路燈籠罩着,紀霜換了好幾條路,還是沒找到正确的方向。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走錯了。
下一秒。
“嶼白哥”的名字跳出來。
紀霜頓了下,接起來。
“在哪?”男人懶散帶笑的聲音傳過來。
“我也不知道在哪。”
“不是說快到了?”
紀霜覺得自己沒錯,一直找不到路還有點委屈:“導航顯示隻有三百米。”
陳嶼白輕輕笑了聲,說:“描述一下。”
“三岔路口,有棵很大的樹,”紀霜掃了眼周圍,接着說:“還有個——”
她頓住。
看着那個貼在一起親吻的雕塑,莫名不知道怎麼開口。
陳嶼白那邊似乎傳來打開車門的碰撞聲,見她沒下文了,就問:“一個什麼?”
紀霜收回視線,想了想,說:“一個很不好看的雕塑。”
真的不好看。
這個姿勢一點也不美觀。
還不如讓她來設計。
陳嶼白似乎是把手機放遠了,車子油門啟動的聲音加上他說話時溢出來的一點低笑,低沉又慵懶:
“等我。”
過了兩秒,紀霜才很輕地“噢”了一聲。
放下手機後,紀霜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剛剛是在開車吧。
三百米需要開什麼車?
除非不是三百米。
……
真行。
紀霜小聲咕哝了一句,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下。
人還是很少,偶爾經過幾輛車,也是呼嘯而過。大概過了十來分鐘,一輛熟悉的黑車緩緩停在了她的面前。
紀霜站起身,拉開車門做進去,扣上安全帶的時候,叫了聲:“嶼白哥。”
陳嶼白應了聲,沒急着開車,而是偏頭掃了她一眼,“怎麼穿這麼少?”
紀霜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小白裙,和粉色開衫毛衣。
還好吧。
毛衣可能薄了點。
她說:“其實我挺扛冷的。”
陳嶼白收回視線,緩緩啟動車子,懶懶應了句:“是麼。”
一副不相信的語氣。
紀霜:“……”
這會紀霜沒走神,仔細記了記去的路線,在拐第六次彎的時候,幹脆放棄了。
她低下頭,嘀咕了一句:“這輩子都記不住。”
“……”
陳嶼白聽見這話,過了幾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唇。
等到那邊的時候,大家的氛圍已經熱鬧起來了,燒烤的香味也蔓延過來。
但紀霜仍舊是沒什麼胃口。
她和陳嶼白一道走過去後,看着周遙和許漾中間的兩個空位,和夏栩跟陸傾中間的一個空位,頓了下,偏頭說:“哥哥,我去那邊坐。”
桌上擺着一盤盤燒烤,和很多啤酒,紀霜看過去,現在已經沒有人在烤了。
她坐下來,下一秒,陸傾遞過來一串燒烤,以及一罐啤酒。
紀霜搖了搖頭:“不喝這個。”
陸傾聞言挑了下眉:“這可不像你。”
他剛認識紀霜的時候。
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
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裡,穿着最規矩的衣服,素面朝天,卻一杯一杯地和人拼酒,仰起頭,脖頸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張揚又漂亮。
但是這會,似乎是因為某個人的存在,莫名乖巧了不少。
聽見這話,夏栩湊過來,眨着大眼睛問:“怎麼樣算像?”
陸傾笑:“千杯不拒。”
紀霜也笑:“誇張了啊師兄。”
她擡眼看過去對面,陳嶼白在周遙身邊落座,許漾也換了個位置到他身邊,兩人說着話,氛圍融洽。
紀霜收回視線,心裡忽然想到了她剛上大學那會。
那個時候她已經和陳嶼白斷了聯系。
某天晚上不知怎麼忽然夢到他。
他牽着一個漂亮女人的手走到她跟前,笑着說:“紀霜,我要結婚了。”
“邀請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
參加,婚禮。
邀請我。
要結婚了。
……
夢境支離破碎,紀霜驚醒過來,額頭上一抹冷汗。
室友都還在睡覺,黑夜沉沉,她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拿起手機看了眼。
2:13
那邊是傍晚。
她點開撥話,快速點了一串爛熟于心的号碼,過一會,又删掉。
輸入。
…删掉。
……輸入。
…………删掉。
反反複複,混亂不堪。就這樣,她親眼看見外面升起了微光,硬生生熬到了天亮。
當天晚上紀霜就拉着葉予靜去了酒吧。
正好碰上一個活動——
誰把擺在桌上的十八杯啤酒更快喝完,誰就獲得六百塊錢。
紀霜也不是為了這個錢,單純是想喝酒。
好像酒精能稍微填補一點心裡的空缺一樣。
她一杯接着一杯,聽着周圍熱烈掀頂的呼喊聲,卻似乎還是無知無覺,近乎自虐般去回想那個夢,把它當成一個現實,這樣等它真正到來的時候應該就會少一點難過吧。
在拿起第十杯的時候,葉予靜按住了她的手。
“你想死啊?”
紀霜愣了下,緊接着笑起來,如暗淡日子裡的春光燦爛,她說:“我還挺想要這六百塊錢的。”
“……”
最後當然是她先喝完。
對面和她拼酒的男生走過來,湊得很近,笑得邪氣又好看,“加個聯系方式呗。”
紀霜坐在高腳椅上,一隻腳輕輕地點地,看過去的時候眼睛在酒的渲染下變得迷蒙,說出的話卻清醒得過分,她懶懶開口:
“抱歉啊,不想加。”
……
後來葉予靜罵她:“你就是過得太順風順水了,才會為了個男人難過成這樣。”
紀霜倒是對這句話很贊同:“你說得對。”
不過這也沒什麼。
……
她在十八歲那年。
喝了十八瓶酒。
為了個不可能的男人。
……
勉強可以算個經曆。
她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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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栩聽得笑起來:“那今天怎麼不喝?”
紀霜回過神,“昨天剛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