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周六的清晨。
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的遊以情,明知她人已無礙,隻是需要養一養受傷的骨頭,卻還是在床邊臉色蒼白一臉愧疚地緊握着自己的手。
他好像回到了那個葉不語永遠不會再有記憶的車禍現場,品味着她不能理解,卻刻在他記憶中的苦楚。
從那之後一向如此。
他會維持身體的狀态以保證自己能獨立地應對與暴力相關的突發事況。
就算家裡已經沒有經濟危機,他還是會習慣性地不花非必要的錢,幾乎所有打給他的零花錢都老老實實地躺在卡裡。
他對長輩們言聽計從,永遠不會發表任何相反意見。
他鎖住了自己,他活在了那一天的影子裡。
他很珍惜葉不語。
盡管平時不流露于表,葉不語也是能體會到的。
永遠不會主動袒露自己情緒狀況的遊以情,不會對她說不的遊以情,不知何時在喝茶之時,會專注地盯着手機屏幕煩惱。
嘴角偶爾會有控制不住的笑意,眼神也生動地飄忽着。
從她代為接起那個标注為“林曉”的通話開始,他的小變化一天又一天地不經意浮現在臉上。
像守着不願被别人知道的小秘密一樣珍惜着,暗自快樂着。
同樣是珍惜,遊以情卻還是在逃避着将這些小情緒的變化表達給葉不語。
——他在暗自珍惜着一個将他的美好情緒灌溉了生機的人。
所以葉不語才會從玲珑口中進一步得知了林曉是什麼樣的存在後,找信步閑庭搭線想要與林曉接觸。
作為旁觀者,她和信步閑庭本都不該插手去催動什麼。
玲珑在談話中悲觀地提及遊以情的改變——他好像傾心于一個有不潔傳言的女性網友,他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熟識的那個遊以情。
葉不語主動對林曉進行了接觸,因而沒有對玲珑的形容有所反饋與解釋,她本應沉默地坐在旁觀者與傾聽者的位置上。
但在那個午後,葉不語仍然隐晦地給遊以情遞了兩條信息——
「她是個好孩子,有什麼事你們可以好好談。」
「别讓女孩子為你難過哦。」
如果遊以情真的有所觸動,就該和玲珑解釋清楚,斷絕這讓人充滿期許的暧昧關系,再确認他與林曉的心意。
他不該讓這兩個女孩子為自己難過。
那時,趴在病床上的葉不語回想着她曾抛出過的那些暗示,看着眼前愧疚地照顧着她的少年。
他第一次擱置了玲珑那樣緊急的緻電,第一次做了一個危險的“遲到者”。
知道他們同樣需要交流空間的葉不語在那時選擇趴在枕頭上裝睡,一旁的玲珑望着葉不語虛弱的模樣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遊以情主動将玲珑帶到了陽台,沉默地由着她在自己懷裡哭了将近十分鐘。
葉不語就靜靜地趴在床上,看着他垂眸抱着少女的身影。
他的眼神裡寫着失落的心不在焉,無焦距的目光裡好像裝載了另一個他無法言語的影子。
而那份責任感與缺席的負罪感支撐着他承載了玲珑的眼淚。
就像他冷靜地回到床邊,細心地為她遞杯,擦拭手指,挽起遮蔽視線的碎發般。
他又将自己鎖回了那個隻有一個人的世界裡。
與往先不同的是,他不再隻注視着自己,而是在那個世界裡注視着一個未被他拉入其中的人。
玲珑在閑聊中追問着遊以情周五晚的行程,他隻是一筆帶過地稱手機沒擱在身邊才沒及時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