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個廚房幹活的地兒,連客人坐着吃的地方都沒有。
不同的是,人家的小攤要推車走,這個小攤焊在這裡了。
看老張盯着鋪子久久沒說話,老楊解釋着:“你别看這鋪面小啊,它地段好!好多人搶着要。本來我親戚要我給他留着,看是你要,我才帶你來看的。你别看他小,夠用了。”
他的手從一條街的方向劃過:“這一條,他們這是還沒開門,等開門了你來瞧瞧,比這間大不了多少。”
當然,這間三平米的,确實是這一帶最小的了固定鋪面了。
老張回神,笑着遞了根煙:“我沒想好拿這個做什麼生意。”
畢竟,三平米,哪家餐館隻有三平米啊?粉店也不夠啊。
接過煙朝鋪面一指,老楊直言:“我那親戚是想拿來做麻辣燙的。”
把煙送進嘴裡,就着老張遞來的火點燃,含糊着問道:“會做麻辣燙不?”
深吸一口煙,他一面吐着煙泡泡一面說:“不會的話,我給你找個師父教你點絕活。”
老張受寵若驚:“會,我會。我手藝還不錯。”
目光微飄,眼裡也有了笑意。
“那就結了。”老楊一拍掌,萬事大吉,很高興的樣子。
老張依舊有顧慮:“這不是留給你親戚的?回頭你親戚那邊要是問……”
“嗨……極品親戚,我說租給你有租金就是了。你别管。”
聽老楊這麼說,老張秒懂,誰家沒有幾個一言難盡的極品親戚?
當下不再猶豫,他立馬就要了這裡。
“行,咱們這就簽合同,三千一個月,押三付半年。三年起租。”老楊的租金價格一說出來,如同在老張發熱的腦門上潑下一盆冰水。
比昨晚上的河水還冰。
“三千一個月,押三付半年?!”老張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一下,就要出去兩萬七,而他,兜裡隻有那被河水打濕了的一萬塊……
“有難處?”老楊見多了,神色間幾乎沒有變化,“是覺得租金多還是押金多?”
老三捏着煙沒說話。
老楊繼續解釋:“咱們這是正經美食街,租金是比别的地方貴些,你可以去問問,這條街裡,肯定沒有比我給你更便宜的了。就是那些推車擺攤的,也要交攤位費,一百塊一天。這樣,我還包你水電,不過,你别說出去……”
“我隻有一萬塊。”老張尴尬地扯動嘴角,也不藏着揶着,“這一萬塊,還要租房,要給我崽找學校。如果租了這裡,做生意還要買廚具要□□,還要買食材。”
他就是把一萬塊掰成三份也不夠用!
狠狠抽了幾口煙,老楊給了他靈魂一問:“沒地方住?那你之前住哪裡?”
看老張不願說的樣子,老楊有個大膽的猜測:“你小子不會睡在橋下吧?”
老張默認了。
過年期間,連招待所都漲價了,三位數一個晚上,他要是住個十來天,一個四位數就劃出去了,倒不如買張折疊床找個僻靜的地方将就着劃算,才五十塊。
以前……以前比這更辛苦的地方他都睡過。
也是運氣好,剛過年那幾天還下雪,這幾天白天都二十多度,晚上拿個大衣蓋着,有橋洞避風,也不算冷。
狠狠抽幾口煙,老楊把抽了一大半的煙丢地上,踩滅:“兄弟,你救了我崽,我信你一回。押金你别給了,一個月一個月地給我付租金,但是合同得簽十年,能行不?”
老張錯愕,趕緊掏錢出來數。
看着那沓被水浸濕還沒幹透的錢,老楊繼續說:“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做生意得靠自己,賺還是虧,我給你保證不了。如果沒到十年你不租了,就賠我十個月的租金。”
他擡手,阻止老張開口:“好事做到底,我知道有個地方有房子,就在旁邊,價格比别的地方便宜,就是樓層有點高,六樓了。我和房東熟,你就交一個月押金,我給你說說話,叫人準你一月一付。”
他看向老張:“要是行的話,我帶你簽了房子,去看這片的學校。回頭我看看能不能賣我的臉……”
老張哪有說不行的道理?
這不是行,簡直是太行了!
達成一緻,老楊又疑惑了:“你老婆孩子跟你一起睡橋下?”
“那沒有,她們在鄉下,我們突然決定來城裡……”老張趕緊解釋。
仰頭深吸一口氣,老楊擺手,阻止他解釋更多:“什麼也甭說了。大過年的,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出來受這罪。”
捂住右眼,老張蹲下身,腦中交響着女兒從被子裡傳出來的委屈哭聲,宋寶惠對他妻女的辱罵,還有剛認識的老楊保全他尊嚴的話。
這一刻,他覺得,老楊與他,不是親人,更勝親人!
同樣在這一刻,他也意識到了,在鄉下,幾百塊能讓一家人過一個月,在城裡,幾百塊不夠三天的住宿費。
錢,似乎真的,在某一瞬,壓住了他的尊嚴。
幸運的是,有人幫他擡起了一個角,讓他的尊嚴得到了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