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老張随手把東西丢地上,幾步過去打量她。
“沒……沒什麼……”王湘蘭的目光落到他提來的幾個大袋子上,“這麼多菜,我來洗。”
說着話的時候,她已經繞過老張,去提菜:“是不是還和昨天一樣,切那樣的,串成那樣?”
“嗯。”老張應了一聲,目光在四周轉了一圈,提起魚的時候,目光落到對面那家賣鴨脖子的店。
說是賣鴨脖子,其實是包括鴨脖子在内的鹵味,這會兒攤位開着。
剛遞給客人鴨脖子的人轉頭接受到老張的目光,縮了縮脖子,把頭藏到玻璃罩貨櫃後頭,讓老張也瞧不見了。
“今天怎麼買了這麼多菜?”王湘蘭看着菜量,直咂舌。
這份量,快有昨天兩個那麼多了。
“不多。”看媳婦沒去薅大白菜,老張點了根煙,叼進嘴裡,眯着眼一面殺魚洗魚一面道,“昨天隻做了一半生意,人最多的時候,沒東西賣了,今天多拿點看看。”
“唔……那我都洗了串了。”翻着菜,王湘蘭又道,“蔬菜一定得當天賣完,洋芋、蘿蔔什麼的可以多放兩天,這個可以多買點。”
聽着沒什麼毛病的話,暗暗裡卻藏着一股不安和自卑。
老張好笑地問她:“你怎麼就知道還能放到明天去?不能今天全都賣完了?”
摘菜的動作一頓,王湘蘭茫然擡頭看老張一眼,随即看向對面的鴨脖子攤。
很本能的動作,老張的視線在他媳婦和對面的攤位上轉了一圈,丢了魚擦着手就過去了。
“诶……”王湘蘭想攔,卻慢了一步。
老張靈活地避開她的拉扯,捏開齒間的煙,走到對面的鴨脖子鋪:“老闆娘,生意好呢?”
話才出口,看到藏在櫃台後面縮着脖子的人,他的表情管理,略有失控,夾着半截煙的手指猛一用力,把那半截還未來得及抽的煙捏了個粉碎性骨折。
那人挺瘦的,聽到老張的話,正伸長了脖子準備應聲的,一看是老張,頓時像一隻大呆鵝般瞪大眼看着老張。
脖子細白如天鵝頸,可他偏偏怎麼看都是個男人……
深吸一口氣,老張目光緩緩開口:“老……闆?”
細脖子男人早已在老張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時吓白了臉,聽老張開口,立時從椅子裡滑了下去,給出一下标準的跪姿……
老張眼急身快,趕緊往旁邊避了一避,才免得他正對着自己跪下。
“好……好漢……大……大哥……大爺……”細脖子男人帶着哭腔開口。
下意識的,老張繃着臉,把已經粉碎性骨折的半截煙,又捏了捏:“是個男人,就先站起來。”
“不,隻要你不找我們麻煩,我可以不是男人。”細脖子男人調整了一下跪姿,跪得更标準了些,巴巴地瞅着老張。
這會兒,老張似乎理解了那粉店老闆不肯給自己一份活幹的心思,要是碰上這種客人,到粉店吃個粉給他跪下……
想到那場面,他不由得搓掉胳膊上瘋狂往外冒的雞皮疙瘩:“好好說話。”
他語氣一沉:“站起來!”
“幹什麼幹什麼?”細脖子男人剛站到一半,一個女人帶着怒意的聲音響起,風風火火地闖進鴨脖子攤。
咚的一聲,細脖子男人又跪了下去……這次,是朝這女人跪的:“媳婦,你快别說了。”
老張默默地瞥一眼他的膝蓋,唇微動,正要說什麼,鴨脖子老闆娘先開口了:“話是我說的,不關我男人事,要找麻煩沖我來!”
聽着這裡的動靜不對勁,王湘蘭趕緊過來,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老張衣袖。
“回去看攤,沒事的。”老張輕盤着王湘蘭後腦,“聽話。”
不情不願的,她一步一回頭地往自家攤位走。
老張這才丢了手裡快要燃到手指的煙頭,用鞋尖不急不緩地碾滅:“為什麼說那些話?”
回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這老闆娘,他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不重要,反正是些不好的話,會讓他媳婦難過的話。
昨晚她瞥過來的目光裡,就有些不友好的東西。
“我說錯什麼了?”老闆娘明顯被老張看得生了怯,硬繃着臉道,“你那個攤,風水不好,賺不了幾天就虧,做生意就沒有超過三個月的!我看你也不像個做長久生意的,搞那些名堂,買那麼多東西,現在搶我們這麼多客,到時候肯定要血本無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