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沒有要退的意思，隻是玩笑樣要繃不住了，表情配合着孤立的右眼，多了些認真。

兩人就這麼三目相對了近半分鐘，老楊張唇，咬住了蝦肉，嘴裡含糊道：“好呷！這手藝，開三十年都不成問題！”

“好咧！那你呷好喝好！”眼睛掃過桌上已經快被掃蕩完了的小龍蝦，老張笑得開懷，“我再去給你們上盤蝦。今天的蝦，我請！”

“張老闆大氣！”趙工朝老張豎起大拇指。

絕望的細紅看着自己格格不入的氣氛，垂下頭，慢慢往街道正心的陰影處挪了挪位置。

“走什麼啊？”老楊也開始剝蝦，鹹鹹地朝她掀了個眼皮，“我去找人，給七街每個商戶都裝上監控，量多，價格應該能打下來。你同不同意？”

“這……我男人不會同意的……”細紅話沒說完，被老楊打斷，“我隻問你同不同意！”

細紅被問懵了。

老楊哼聲：“你男人怎麼想的，關我什麼事？我隻認和我簽合同的人！簽合同的人同意了，願意出錢，這事就能成。但機會隻有這一次。誰不同意的，以後自己花大價錢裝去！”

反應過來的細紅趕緊點頭：“同意！同意！我當然同意！我恨不得馬上就抓到那小賊，把錢要回來！不然，我媽和我婆家，他們……”

“行了。自家的事自己解決，我的手伸不了那麼長。”老楊話到此即止，看老李又撈起酒瓶要和自己喝，便又棄了龍蝦，兩口酒一口麻辣燙。

七點過後，張記的生意才稍稍好了些。

十二點過後，張記門口的桌子凳子都坐滿了沒有嘗着龍蝦味的客人，老楊撈起桌上從頭到尾沒人碰過的錢：“吃好了吧？”

“我是好了，他是倒了。”朝老李一努嘴，趙工擦着嘴打趣道。

“我找個酒店把他塞去去，你去結賬。”随便抽了幾張給趙工，老楊拉起老李的一條胳膊，把人給扶起來，慢慢向前走。

看兩個同命相憐的漢子步履不穩地前行，趙工歎戲文般歎一聲：“他們被媳婦找事看不起，王細文被男人找事看不起，他們要換一下多好？”

老張找了零錢，和趙工要給自家老婆孩子打包的麻辣燙一起遞過去：“他們沒想離，就是還過得下去。”

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趙工瞧向老張，又笑着搖了搖頭：“都到這歲數了，人是自己挑的，還不是隻能咬碎牙和着血往肚裡吞？真要離了，以後崽就是單親家庭……”

說到這裡，未盡之意用他的神色盡數表達，他語氣一轉，又道：“老楊在七街受人敬重，七街有事，你隻管找他。”

末了，他強調道：“找了，他不跟你急眼，不找，他倒跟你急眼。”

看看趙工夾着公文包，提着麻辣燙略顯春風得意的步子，又看看老張和老李邁着毫無規律與美感的頹喪腳步，老張想到了什麼。

不等他多想，又有客人來了：“老闆，龍蝦還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