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在外邊心情好了很多,八岐大蛇任由她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允許她和小貓崽一般黏人。
“父親,你和神将大人是好朋友嗎?”
她打了個哈欠,眼睛緊緊盯着八岐大蛇的臉。這次父親外出太久了,一定要好好看個夠本才能睡覺。
八岐大蛇的手停頓了一下,好朋友?仇家還差不多。他把小蛇的頭發理順,感覺到掌心下的小身軀變得越來越寒冷,漸漸的小蛇從四肢到發梢竟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隻要精力耗空,她總是會變成這個樣子。
“以前是,現在不是。不是要聽我講故事嗎,你要是睡着了的話可就聽不到了。”
“……但是,父親你講的高天原八卦我都能背下來啦。”
雖說很困倦可她對着大蛇輕輕笑了笑,攬着父親的脖子就大着膽子在他臉上啵了一口。
“父親最好了!”
好嗎?八岐大蛇難得在她面前沉默了,身為一個父親,他很少為小蛇做過什麼事。沒有人教他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父親,沒有人告訴他怎麼養一個隻有靈魂的孩子,更不會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去幫被封印在狹間的邪神和他的孩子。
後來狹間的封印松動後,他就一直将精力放在了複仇大計上,能不回狹間盡量不回去,因為這個地方他實在是待得太久了,他需要自由,需要神力。
長此以往,他時常遺忘掉狹間裡的睡得比醒的多了去的娃。
八岐大蛇至今尚未給她取大名——因為他被封印在狹間後以人形男性身軀一度難産,後來将下半身化作蛇尾才忍痛生下來的就是一顆被劈裂的死蛋。而死去的東西,是沒有意義去被賦予名字的。
當時他抓着這枚似乎沒有了生氣的蛋,一邊胡言亂語,另一邊瘋狂扭動蛇身,每次掙紮都被天羽羽斬折磨得更萬分痛苦。
雙重打擊下,瀕死的蛇神對須佐之男的恨意達到了巅峰。
可狹間僅僅隻有他一個人,再大聲的嘶吼哀嚎也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力。甚至連鎮守狹間入口的鎮墓獸都鐵了心地不為所動,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警告自己不要給八岐大蛇一個眼神,不要上蛇神的當!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後的八岐大蛇用身軀将自己和蛋圈在中心,閉着眼睛呼吸微弱,安靜地如同和蛋一樣死去似的。
從裂縫中隐隐能看到那是個人形的蛇神後代,在蛋殼裡就足夠強大到能轉化為人類形态破殼而出,她是八岐大蛇和須佐之男的孩子,自古正邪不兩立,卻成為了正義和邪惡的結合體,如果能順利出世便是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很可惜,高天原審判八岐大蛇的那一戰,冰冷刺骨的天羽羽斬攜帶着須佐之男強烈的神力将八岐大蛇擊穿,不僅毀掉了尚未出世的孩子的神格,更将肉身與靈魂一分為二,讓肉身不知所蹤。
陰陽兩界的狹間又冷又黑,時間在這裡沒有任何存在感,是一處專門為邪神打造的牢獄。在反複的蘇醒與沉睡後,八岐大蛇開始接受現實——他不再固執地守着一枚逐漸石化并變得巨大化的蛋,不再執着過去和失去的東西,他一個人也能步步為營并嘗試着離開這裡,以他的智慧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後來,有一天被刻意忽略的蛇蛋上的裂縫突然變大,并滾落到了伊吹的腳邊。鎮墓獸看到上面黯淡無光的花紋,無法想象它到底是怎麼來的。
蛇蛋石化膨大,裂縫張開的寬度就像分娩前要擴寬的産道。
伊吹鎮定自若,不去管它,返回了自己駐守的崗位。
于是在某個盛開櫻花的夜晚,夜櫻的花瓣飄入了狹間,忽然驚醒的八岐大蛇睜眼後發現自己腹部的狩衣鼓脹起一個弧度,有個小東西鑽進他衣服裡動來動去,倒像是在找一個舒服的姿勢躺着。
這裡是狹間,不可能會有别人。
木着蒼白的臉的八岐大蛇解開衣服後,果然看到一個比人類嬰孩兒還小的幼童蜷縮他的腹部熟睡。
八岐大蛇将目光放在周圍,隐約看到從蛇蛋的位置到八岐大蛇的路上有一條蜿蜒曲折的濕潤的小路,她從裂縫爬出來,拖着一身的黏液和血迹,按照本能去尋找自己的父母。
她很幸運地找到了,找到了熟悉的位置後,确認無誤後疲憊地又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