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印姜的身子還沒有好全,所以第二日宰溪還是不願意去書院。
一直到了第三日,印姜徹底的退了燒,身子骨硬朗了以後,他才穿上印姜給他買的那件新衣裳出了門。
而出了門的,也不隻是他一個。
因為印姜忽然想到,自己可能需要租上一個店鋪來做生意,所以索性便也和宰溪一道出了門。
出門坐的還是吳大爺的牛車,吳大爺就是做這種拉客生意的,所以每日一大早,他就駕着他的老牛守在了村子頭頭上。
今日去鎮上趕集的人不少,牛車闆子上集滿了人頭,老牛走的都有幾分力不從心了,更何況還是這麼個爛泥地。
但是路早晚得修好的,修好了,大家的日子也都會跟着好起來。
“诶!印姜丫頭,前兩日你和劉婆子去還銀子,主家那邊怎麼說的呀?”閑聊的幾個婦人東一句,西一句,忽然就将話頭扯到了印姜身上。“我可聽劉婆子說,你與主家的那位小少爺都是說得上幾句話的呀!”
鄰裡鄉親的或許都沒有什麼惡意,但聚在一起閑聊就總免不得要多說幾句閑話,而這閑話 傳着傳着,也指不定會變成什麼味道。
所以印姜雖無意隐瞞,但也不願意多添是非,隻得低着頭掩唇笑說了一句,“哪裡就有劉大娘說的那麼誇張了呀!就是前些日子和楊大爺他們路上遇見人家翻車,順路搭了把手罷了。各位嬸子們可莫要胡亂編排,誤了我這小婦人的名聲,都是鄉鄰的倒也沒什麼,但若惹了主家的人不高興,那可怕是要吃了大虧了!”
閑話無事,但若涉及利益,大家心裡面也還是會捏着一杆秤的。所以印姜此話一出,婦人們便也識趣的換了話題,繼續聊說。
到達鎮上的時候,印姜兩人先找了個早點鋪吃了點簡單的飯食。
“你可想好了要把那鋪子租在什麼地方?”宰溪往嘴裡塞了口饅頭後,又呼噜呼噜的喝了一口稀飯。
印姜捏着啃了半口的包子,一邊撐着下巴咀嚼,一邊若有所思的往四處打量,“還沒有想好,但是我想租的離書院門口近一些。”
離書院近一些,也是為了離自己近一些嗎?
宰溪抑制不住的輕彎嘴角,但才彎到一半,印姜接着說下去的話,又瞬間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書院人多,人口密集,而且能讀書的家裡面多半也有一些閑錢,是舍得花些銀子滿足口腹之欲的。所以隻要東西新鮮點,花樣多點,就不怕賺不了銀子。”
好吧,銀子,還是為了銀子。
吃完飯後,印姜原本不打算和宰溪一道去書院的,畢竟他又不是什麼小孩子了,還需要家長送過去。
但是臨分别的時候,身長九尺的粗糙大漢,就用那種小嬌夫一樣淚眼汪汪的眼神望着天,繞是印姜這麼個接受能力已經夠好了的人,看見也是忍不住一陣惡寒。
所以就當是為了保護一下其他人的眼睛吧,印姜最後還是妥協的又送了他一截,直把他送進了衡山書院以後,才呼出一口氣,笑眯眯的揮手同他告别。
柳夫子平日裡就是宿在這衡山書院裡面的,所以印姜這麼一送,便在旁人的指導下,将宰溪送到了柳夫子的住處。
“既然來了,那便也一道留下用杯茶吧。”都到了住處,會遇見柳夫子,其實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此快步走下樓梯的印姜才走了一半,就隻能回過身尴尬的笑了笑,然後依着柳夫子所言,喝了杯福順倒好的熱茶。
趁着這個間隙,宰溪依着印姜囑咐過的話,将柳夫子的玉佩恭敬的呈上,“柳夫子,小生這廂有禮了。‘”
柳夫子手裡拿着一本很厚實的書卷,此刻也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像是看入神的一般,竟然沒有理會宰溪的問候。
印姜擔心柳夫子是入了迷才沒有應聲,正想要替宰溪喚上一喚,但忽然又想到這些讀書人都有些無厘頭的臭毛病,或許不理宰溪給他一個下馬威,就是柳夫子特立獨行的風格?
所以想了一想,印姜又忍了下來。
她忍着不說話,宰溪也沒有再開口。
就這樣三個人相對無言,一直到柳夫子連着翻看了三四頁之後,才見他笑呵呵的點了點頭,“是個好苗子!”
印姜:?
她這是錯過了什麼,這兩個人還沒有說過一句話呢,柳夫子就認定宰溪是一個好苗子了?
怎麼,剛剛趁自己不注意,他們兩個深入的靈魂交流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印姜瞪大雙眼,一會兒看看柳夫子,一會兒又看看宰溪。
直到忽然突兀的和宰溪的視線相碰撞上,看見他眼裡一閃而過的迷茫,印姜才忽然明白。
哦!原來這隻是柳夫子的獨角戲呀,自己和宰溪,其實一個都沒看懂!
不隻有她一個蠢蛋,那她就放心了。
心情愉悅的印姜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這才不解的向柳夫子請教到:“柳夫子此言何意,你們兩個都還沒有說過話,怎麼就覺得宰溪是個好苗子了呢?莫不是柳夫子你其實還會看面相,看他一眼,就發現他前途不可限量?”
“非也非也。”柳夫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世間聰慧之人不在少數,但是其中又有絕大多數人仗着有那麼點本事,就恃才傲物,盲目自大,還沒飛黃騰達呢,就已經擺足了人上人的姿态。這種人,我柳某人是最看他不上的。”
意思是宰溪方才不驕不躁,謙遜有禮的樣子,在柳夫子眼裡就已經趕超了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
他對宰溪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