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初來乍到"季無霜突然湊近,額前齊整的青絲随之一跳。指尖戳着幾處地點标記,語速飛快:"應是需要的吧?"
晚蘇木鼻尖微動。
不知從哪飄來的炊煙裡,混着酒樓雪醪糟的甜香,勾得她胃袋輕輕抽搐。戰鬥消耗的體力此刻翻湧成饑餓感,面具下的喉結悄悄滾動。
而玄機閣的名頭太響,自己與他們牽扯過深恐生事端。
"多謝前輩!"她突然後退半步,玄色衣擺掃落階前積雪,"我娘給的舊地圖..."
"夠用了。"
轉身時帶起的風裡,有松針與鐵鏽交織的氣息。
柳泊舟眸色驟然一沉。
"且慢——"
青玉扳指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瑩碧弧光,不偏不倚嵌進晚蘇木即将落足的雪地裡。冰晶飛濺間,玉内血線突然遊動如活物,在地面蝕刻出一行小字:
酉時三刻月滿樓
蒸騰的面香中,他的聲音裹着内力傳來,字字清晰卻唯有她能聽見:"簡破浪沒說完的那句..."折扇"唰"地掩住下半張臉,"關于碧泉谷丹爐裡炖煮的東西..."
玄衣身影在蒸騰的霧氣中一晃,如同滴入沸水的墨痕,倏忽散盡。
她才不聽這些話。
少女指尖無意識摩挲手裡中的太歲令牌,青銅面具下嘴角微撇。
她所見的鹿竹姐姐是人美心善的、是萬分的知情達理、溫柔至極……若有不解,聽姐姐親口說不就好了?
"雪筍肉絲面——趁熱吃咧!"
柳泊舟廣袖輕拂,街角梅枝上的積雪簌簌落下,正巧覆在季無霜發頂。
“師兄也沒能留住她呢。”
而少女竟渾然不覺,仍呆立原地,連流蘇都不搖了。
"玄機閣的星紋袍..."柳泊舟折扇輕敲她肩頭,"沾了雪沫子,叔見了怕是要罰你抄《清靜經》。"
季無霜這才如夢初醒,卻見師兄玉冠下的眉眼似笑非笑,忽然掐訣喚出飛舟。她剛要抗議,腰間絲縧突然化作流光鎖鍊,将她穩穩縛在舟頭雕花欄上。
"泊舟師兄!"她掙得珠钗歪斜,"上回綁我的青藤咒還沒解呢!"
"急什麼。"柳泊舟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雲紋,"青藤鎖足,流光縛腰,再配上你新研制的煙花符..."扇尖突然挑起她荷包裡露出的半截符紙,"正好湊個'玄機三疊浪',回頭說與師尊聽。"
季無霜正蜷在船闆上生悶氣,忽聽得柳泊舟一聲輕笑:"看來我們小師妹的'不解之緣',總是差那麼點兒緣分。"他指尖靈力流轉,飛舟在雲間劃出一道流光,"先是淮安道友,如今又是晚蘇小友..."
少女芙蓉面漲得通紅,指尖無意識絞着衣帶:"這...這怎能相提并論!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她突然一個翻身,錦被卷成蠶蛹狀,隻露出雙亮晶晶的眼睛,"下次!下次我定能與晚蘇道友義結金蘭!泊舟師兄懂什麼...我這叫...叫..."
柳泊舟唰地展開折扇,遮住上揚的嘴角:"是極是極,上回見淮安道友時,師妹也說'要讨教劍法'..."扇面忽地一收,他故作恍然,"結果讨教到人懷裡去了?"
季無霜聽了,小臉霎時漲得通紅,指尖無意識地絞着袖口,結結巴巴地反駁:
“胡、胡說什麼!淮安師姐那是……那是意外!我、我那是怕她摔着才扶的!”她越說越急,聲音卻越來越小,最後幾乎成了蚊子哼哼,“再說了……師姐那般風姿,多看兩眼怎麼了……”
柳泊舟指尖靈力流轉,聞言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哦?那上回在藏經閣,是誰捧着淮安道友不慎遺落的帕子,偷偷摸摸藏了三天?”
“柳泊舟!!”季無霜瞬間炸毛,抄起手邊的玉簡就砸過去,“你、你竟敢偷看?!信不信我現在就傳訊給師尊,說你帶我去江靈墟喝花酒!”
柳泊舟輕巧側身躲過,袖袍一拂,靈舟倏地轉向,竟真往江靈墟方向偏了幾分,語氣悠然:“既然師妹這般想去,為兄自然要成全。正好——”他故意拖長音調,“聽說淮安道友近日在醉仙樓品茶。”
季無霜聞言一呆,随即整張臉“轟”地燒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去扯他袖子:“你你你胡說!師姐怎會去那種地方!快轉回去!不然我、我……”
柳泊舟低笑,見她急得眼眶都紅了,這才慢悠悠掐訣調轉方向,還不忘補刀:“師妹這般緊張作甚?莫非……心虛?”
季無霜:“……柳泊舟!我跟你拼了!!!”
夜風掠過雲海,掀起層層銀浪。
無霜已然熟睡,柳泊舟斜倚船頭,骨扇輕點掌心,望着遠處靈脈輝光中的江靈墟。
三日前葛老推演時銅錢叮當,算出三月後的水曜日那人必現于江靈墟。而今日恰是木曜,他順路來探,不想倒是遇見了隻有趣的妖。
"身世不明的妖..."他輕敲扇骨,鳳眸微眯,"倒是個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