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色的水池并不深,她跌進來時濺起的水花小小的,打濕了她的衣襟。黏稠的猩紅液體沒過了她的手腕和腳踝,池底的骨頭硌得她屁股有點疼。濃郁的血腥味和硫黃味嗆得她想咳嗽,她感覺自己現在像是被什麼茹毛飲血的怪物用舌頭重重舔了一口。
密密麻麻的割傷在她的雙腿和雙臂上鋪開,甚至還沒有感覺到痛,血就已經先流了出來。幾乎無處可逃,這裡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她被困在中間,真正成了任人宰割的食物。
在宛如淩遲酷刑的攻擊之中,她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澡真是白洗了。
并不知曉也不怎麼關心她此時此刻的念頭,隻要不把她折磨緻死就行了。堆疊的白骨之上,詛咒之王靠着椅背,垂眸看着下方那道小小的身影。
好像知道自己躲不掉這些攻擊所以就幹脆不躲了,「解」留下的傷痕深可見骨,這女人沒有用反轉術式,就那樣直接躺進了血池。
還真是堅信自己不會死啊,愚蠢的渣滓。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一步縮近,兩面宿傩俯身。
黑色的指甲蹭過她的受傷的側臉,将那道血線劃的更深。他收回手,看了眼指腹上挂着的血珠,送到唇邊後被舌尖卷走。
赤紅的眼睛像是凝聚着一汪血,兩面宿傩構成一方籠罩着她的陰影,将鹭宮水無的身體全部吞噬在其中。他的語氣說不上是誇贊但也好像并非暗諷,平鋪直叙地,就這樣講了出來:“膽子很大嘛,咒術師。”
膽子大的咒術師沒回答。
人在太痛的時候,往往會主動或被動地抽離自己,需要耗時間的鹭宮水無沒工夫跟他鬥嘴,她忙着數數。
但和詛咒之王對峙的時候,走神并不是什麼好的選項。
奄奄一息的少女和被折斷羽翼的小鳥此時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分别了,他輕而易舉地就将她嬌小的身軀困在雙手之中。在他挑選從何處咬下第一口的時候,一直安靜的人忽然朝他伸出了血淋淋的手。
頃刻間,兩個人之間的高低立換,鹭宮水無以整個身體為牢死死控住了兩面宿傩的上半身,把他壓在了血池之中。
時間到了,第二天了。一天可以展開一次的生得領域,現在可以使用了。
她笑起來的時候那雙金色的眼睛溢滿了光輝,就好像挖出來之後真的可以替代太陽,被晃了眼睛,他沒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
「領域展開·縛心绮羅」
領域展開的時候,鹭宮水無腦子裡在想,傳說中暴虐殘忍的詛咒之王,血液也是滾燙的。
她在兩面宿傩的領域裡展開了自己的領域。
感謝契約精神,再不聽話,再桀骜的犬,也不過是被契約的犬。她現在要把項圈拴緊,不會再讓惡犬有咬人的機會。
一望無際的花從血池裡生出,不論是何種顔色,全都在綻放的那一刻變得鮮紅。兩面宿傩的餘光瞥到了貼着他臉側而生的花朵由無數小花構成,球狀的花頭被染血的手掌摸了兩下後開得更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咒術師整個人坐在他的腰上,很快就收回了手掌,生怕他暴起,手腳并用壓着他的身體,幾乎是趴在他懷裡。
這女人的頭發太長了,從她身上滑下來的發絲掃着他的腰腹,實在是很癢,讓他血無比沸騰。
一定是很美味的食物吧,飽滿細嫩,煎好之後一口咬下,應該會比今天中午裡梅做的鹿肉多汁。
翻滾的殺意和食欲交織着沖破他的理智,這麼纖弱的人類少女,輕地跟他身旁的花沒什麼兩樣。隻要他擰斷她的脖子,就可以立刻品嘗她甘甜的血液,咬着她的咽喉下咽。
趴在他身上的人好像有點累了,放松了點力氣,側臉直接貼了上來,鼻尖幾乎要蹭到他的鼻尖:“你是餓了嗎?”
相當敏感啊,他确實是餓了。打翻了他的晚飯,賠給他也沒什麼不對吧。被花枝勒緊的喉嚨擠出兩聲低笑,兩面宿傩的胸腔震動着剮蹭過少女胸前略有些粗糙的衣料,才發現他們居然被這些藤蔓花枝捆綁在一起。
見鬼的契約精神,正是他無邊的殺意,讓他此時動彈不得。
快樂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鹭宮水無的手上全是血,浴衣也已經變得破破爛爛,原本纖細瓷白的手臂上斑駁着大片大片幹涸的血迹,但她掌心的血仍舊是溫熱的。
搞得好狼狽啊,居然讓她流了這麼多血才達成目的。她動了動身體,微微拉開了一點點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伸手捧住了宿傩的臉。
額頭相抵時,好似戀人之間在親密絮語。
“現在,可以開飯了。”
身下的花瘋了一般長大綻放又一朵接着一朵枯萎,大口大口的血湧進她的口腔。
花朵扭曲,天空血紅,在尖銳的警報鳴笛聲中兩面宿傩掙斷了藤蔓的束縛,直接翻身而上。骨裂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接連響起,他口腔的溫度遠比她的皮膚更高。牙齒刺破薄薄的外皮,第一滴甘露降下時,沸騰的欲望滋滋冒煙。他把她抱得太緊了,兩面宿傩汲取血液後吞咽的聲音就在鹭宮水無的耳邊。
血液快速流失,直白的痛毫無掩飾,她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雙眸有些空洞,晦暗的金光跳動搖曳。隻差最後一步了,鹭宮水無展開雙臂抱住了宿傩的脖頸。
這可是她想了好久的台詞。
“詛咒之王是吧,以後記得要叫我水無大人。”
正在進食的人終于從食欲之中脫離,少女冰涼的手沿着他的肩膀滑下,停在他光裸的胸口。酷似他剛剛見過的那朵花的圖騰閃爍了兩下,快速地隐沒入了他的皮肉之中。無形的鎖鍊纏繞着怦怦跳動的心髒,在咒紋烙下後終于成型。帶着涼意的手掌從他的胸口滑落,終于完成使命一般向地面墜去。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灼心的食欲散得一幹二淨,飽腹感直接拉滿到了胃部撐脹的程度。宿傩下意識握住了她無力垂下的手臂,指節彎曲後将她的手腕一點一點慢慢圈緊。在他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樣荒謬的動作之前,其他的感覺先于疑惑占據了先鋒。
本不該屬于他的痛意鋪天蓋地而來,被啃食、被割開、被折斷,在被算計的暴怒之餘甚至有些新奇。往昔的歲月被有意無意地忘卻,兩面宿傩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痛過了。
但他知道這應當是生平第一次,他被這女人狠狠的算計玩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