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她治好他的腿已經過去好幾日了,到現在他也沒有來謝過她。不謝她也就算了,還總是對她疾言厲色,她可是一看到酒吞童子身上的衣服就想到了可以扒下來給他穿呢。
可能弱者的自尊心就是更強一些吧,她作為他主人的主人,還是不要太計較的好。
不過話又說回來,八岐大蛇沒啞巴真是太好了,無債一身輕,她不用對他的後半輩子負責啦!
頭頂上那道如有實質的目光終于移開了,八岐大蛇松了一口氣,卻又忍不住擡眸去看她。蛇瞳幽綠,将鹭宮水無纖細的背影鎖在中央,她身上的血反而成了陰冷色調裡唯一的豔色。
有太多的疑惑和複雜情緒憋悶在心裡,他舔了舔下唇,有種想叫她名字的沖動,他想讓她再回頭看自己一眼。
“鹭宮水無……”
等意識到自己真的叫出聲了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八岐大蛇雙瞳緊縮,在鹭宮水無側頭的間隙裡張了張嘴,可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對着她的臉勾出了一個有點僵硬的笑,他死死地盯着鹭宮水無的身後,和本該趴在血泊裡紋絲不動的酒吞童子四目相對。
那張可怖的鬼面已經重新變回了俊美少年的臉,他握着不斷滴落猩紅液體的匕首,蒼白的臉孔因為疼痛和憎惡而變得扭曲。刀刃在她回頭前往前刺去,完全是故技重施,他賭鹭宮水無還是像剛見到他們時一樣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
赢了但又好像沒完全赢。
鹭宮水無确實沒有把八岐大蛇和酒吞童子放在眼裡。
這次連頭都沒回,她就隻是微微側了下身。匕首的尖端從蕩起的黑發間穿過,鹭宮水無一把攥住了酒吞童子的手腕。骨骼斷裂的聲響比樹枝被踩斷的聲音脆多了,已經看不出原本色澤的黑曜石匕首應聲掉進了草地裡。
她朝着外道丸的膝窩踹了一腳,在他跪倒後才看向一直坐在原地的八岐大蛇,細眉微挑:“一個人叫名字,一個人偷襲,這算是你們之間什麼奇怪的組合技嗎?”
垂下的銀色碎發遮住了他的眉眼,八岐大蛇緊緊抿着唇。想要解釋點什麼,可是他的确是沒有提醒她酒吞童子已經站了起來。
可是他為什麼要提醒她,她不僅下死手揍他,還給他下禁令不讓他說話。他本來就是來殺她的,這個壞心眼的女人,不要以為自己有一點可愛就可以對他為所欲為!
不對,這女人根本不可愛!
蛇腦過載,八岐大蛇大腦一片混亂,連自己應該先站起來都忘記了,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酒吞童子被鹭宮水無踹了屁股之後朝自己撲過來。
血霧彌漫,沙石飛濺,腐爛的味道突然在空氣裡炸開,惡臭沖天。銳利的小石子朝着她的眼睛迸濺而來,隻是用袖口擋了一下臉而已,酒吞童子和八岐大蛇就消失不見了。看得出酒吞童子很喜歡那把黑曜石匕首,自己已經傷成那樣了,還不忘記逃跑的時候順手撈走。
不過這樣一看,酒吞童子和八岐大蛇的關系似乎也挺不錯的,逃跑的時候都要帶上自己的蛇蛇兄弟。鹭宮水無摸了摸下巴,有新的想法從大腦裡冒出,也不一定是好朋友吧,或許是蛇蛇寵物呢。
作為夥伴或者手下确實是各方面都有所欠缺了,但是如果是寵物蛇的話那就别有一番韻味了。那麼大的蛇,八個頭诶,拉出去遛彎的話一定很拉風吧!
這個時候再下山感覺已經來不及了,而且她現在渾身是血,就算出現在山下村子裡感覺也沒有人敢把東西賣給她。不過既然都下山來了,總要帶點什麼東西回去才好吧。
鹭宮水無伸手拍了拍自己浴衣上的塵土,決定還是幹脆直接用那招。
室内寂靜涼爽,隔絕了外面的暑氣,一片惬意。兩面宿傩用手掌撐着側臉,另一隻手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輕點着桌面。他的确是在耐心等待,但顯然不是為了等這個——鹭宮水無的聲音不斷萦繞在他的耳邊,如同外面樹上的鳥雀一般叽叽喳喳。
聽起來很有精神嘛,叫他的名字時這樣有活力。心髒振動的頻率随着小鳥啾鳴的聲音越來越快,胸口的花樣圖騰燙到像是皮肉下裹着一塊炭火。兩面宿傩的指尖終于停頓,手下的桌案頃刻間碎裂,對她到底為什麼要找自己的好奇心都快要壓過不爽的情緒了,看來是等不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了。
等到裡梅聽到聲響沖進屋内的時候,房間裡已經空了。房間的主人不知所蹤,隻留下食物和碎木頭摻在一起,散落了滿地。
他站在房間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宅院上空四四方方的天,總覺得有某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