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作意迅速反應過來:“額,有點困,沒忍住洗了把臉。”
“困的話,睡一覺吧。”
“不太好吧。”
“沒事。你作業都寫完了,适當休息休息,當勞逸結合。”江開嶼想了想,“中午的時候我喊你?”
“……行。”
别說他在江開嶼日記本的形象标簽是愛睡覺,就連在現實生活中他在江開嶼眼裡也是這種标簽。
很快到了下午,張淩雲趴在書房桌上,對着他們幾個不斷牢騷:“你們确定不出去玩嗎?”
喻必先搭腔:“你來之前,就得明白,江開嶼不愛出去玩。”
張淩雲被他嗆一天了,他沒理他,轉而去喝水的江開嶼。
“開嶼,你不能這樣。你以後交了女朋友怎麼辦,人家女生化好妝,穿上美美的衣服,滿心欣喜地問你要去哪兒,你說在家玩吧。”
江開嶼正在訂正試題,聞言回複:“不一定。”
“不一定什麼?”張淩雲有氣無力。
“沒什麼。”
不一定是江開嶼說在家玩吧,也有可能是他說,宋作意心想江開嶼哪有當初那清純模樣,現在一整個人都悶騷,讓人說不出話來。
還有一星期,他且先忍忍,等他戳穿江開嶼,怎麼着也得原話奉還回去。
“我得走了。”喻必先忽然道。
“這才幾點?”張淩雲看向外面,“天還亮着呢。”
“六點。”喻必先說,“我跟你似的,離家出走?”
張淩雲自取其辱了番,撐起胳膊就要據理力争。
“江開嶼,我也走了。”
“啊?”張淩雲疑惑,“你真不是離家出走啊?”
宋作意:“……不是。”
江開嶼将嘴邊的那句“今晚在這兒住下吧”咽下,點頭說:“我送你。”
直到看見宋作意轉身離開十幾米遠,張淩雲才道:“開嶼,他真不是離家出走啊?”
“不是。”
江開嶼不再多言,見宋作意去了馬路對面,他收回視線。
車窗外的高樓大廈逐漸被破小樓房所取代,公交車開始颠簸起來,宋作意這時才抓緊扶手,漫不經心地看向窗外。好一會兒,公交車響起機器女聲:“開宋路路口,到了。”
宋作意斂起眸子,從後門下了車。腳下的路坑坑窪窪,塑料袋子和零食袋丢得随處可見,他避開這些,不緊不慢地往前面的破落小區走去。
路邊的蚊子漸多,搖着蒲扇的老大爺老大娘也紛紛起身,拿着闆凳往家裡趕,同樣還有家長,沖着背着藍色卡通包的孩子一頓數落——
“你個臭小子,你班主任又給我打電話了!說你這次數學才四十六分!你怎麼考的那麼低的,補習白補了是吧?”
小學生癟着嘴,兩隻手勾着書包帶,慢騰騰地走着。
男人還要說什麼,老大爺笑呵呵地喊住:“小王,孩子才多大,以後成績肯定能上來。”
“上來個頭啊。”男人歎了口氣,“我看那新聞上說,中考都要五五分流了,我都怕這小子上不了高中。你說說吧,他腦瓜子怎麼就不聰明點?”
另一個老大爺接話茬:“哪那麼多聰明人啊,小王,你當年念書也一般啊,别逼着孩子。”
“就是,我活了六七十年了,聰明人就隻見了一個。”
“宋清是吧?”
宋作意身形一頓,看向前面。
“對對對,就是那女娃娃。”
“那女娃娃可真聰明!我這些年,就見過這麼一個考上A大的。”
“是嘞,我還記得她上高中,學校都沒收她學費和學雜費吧。”
“沒收沒收。要不是因為這個,還有幾個老師上門勸,她爹她娘還不想讓她繼續上呢!”
“說起她那爹娘,那可是真偏心,他兒子初中惹事被勸退,他們還供他上職校,這女兒能考上高中,還想讓她去打工嫁人。”
男人那些年在外打工,隻知道他們這片兒有個女的考上A大,其他的一概不知,聞言問道:“她父母這樣啊?”
“何止這樣啊!我五六年前,還聽她那爹說,當年上大學學費,他們沒給錢,都是那孩子自己掙的。”大娘憤憤不平,“真是偏心到家了。”
“他那兒子還不是好東西,跟個混混沒兩樣,吃喝嫖賭啥都幹,不知道在外和誰瞎搞,有了孩子,那孩子還丢他家門口了。”
“是,估計那兩口子也是見到那孩子帶把兒,才給帶進屋了。”
“……”
“誰知道他媽是誰!他媽的被丢在家門口,出門差點沒拌死我!有娘生沒娘養的狗崽子!”
“還想上學!你爺爺奶奶都死了,家裡沒幾個錢。你個狗崽子看看人家老張家的兒子,出息大發了,學汽修,一個月六千塊錢,都交給他爹,你個沒良心的,還想從我手裡要!
“他媽的你還考高中!你信不信我在校門口喊兩聲,你連學都上不了!草……還看我,我不敲死你!”
“你小子都考上A大了,替我還點債怎麼了……大哥大哥,這我兒子,今年考上A大了,全國最好的學校,您讓他把欠條簽下就行,不簽就打到他簽為止!”
“各位網友,大家好。我是折野的父親,這是孩子的母親。折野原名宋作意,他是我們含辛茹苦地撫養長大的孩子,我們萬萬沒想到他會拒絕承擔撫養義務……”
“你他媽的應該感謝我!你要真去了A大,你以為你還能做遊戲主播,當網紅,開公司,簡直笑話!”
“你不想拿,你信不信我去網上鬧!我管你跟那男的是真的是假的,隻要我跟媒體一說,他就是真的!”
……
夜風乍起,宋作意停下來,目送那群人越走越遠。
像是電流耳鳴再次在耳朵響起,他蹙了蹙眉,他轉過身,看向他身後的幾個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