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t-Blanc,蒙布朗。
以栗子奶油堆砌成覆蓋着秋葉的阿爾卑斯山峰造型,是法國的秋季傳統蛋糕。
而仙台市特産毛豆,一年四季都有無數的毛豆。
立花雪兔不吃綠色的豆子,綠豆、青豆、毛豆、四季豆等等,全部被他排除在食譜之外,隻有紅豆和黃豆做成的甜品尚可以接受。仙台的商業街上充斥着仙台人們以極大的熱情制作的各類毛豆食品,做成大福,做成奶昔,做成蛋糕,做成什麼都改變不了他讨厭毛豆的事實。
牛島若利隻記得小時候,被大人安排帶着初來乍到的立花雪兔出去玩,他常常待在公共排球館。
而立花雪兔打一會兒球就嫌累,自己跑去旁邊的甜品店吃栗子蛋糕。牛島若利抱着排球從公共排球館走出來的時候,往往已經日暮四合,甜品店的玻璃門上映出了茜色的天空和他自己沉默的身影。
小小的立花雪兔坐在甜品店的複古沙發椅裡晃着雙腿,從玻璃門的另一側笑着望向他。那雙腿白皙纖細,膝蓋上卻有一枚硬币狀的疤痕。
喜歡或讨厭的東西,都不會輕易地改變。牛島若利是這樣想的。
所以十年之後的春天,他仍然帶着立花雪兔穿梭在仙台市的毛豆大福、毛豆奶昔、毛豆茶屋之間,尋找一家會賣秋天的栗子蛋糕的甜品店。
“我家的蒙布朗很好吃的哦,你看,栗子奶油上特别撒了糖漬橙皮丁,是不是很像阿爾卑斯山上的雪屑?而且也為它增加了清新的風味,不會太甜膩。”老闆對立花雪兔說,“客人,你都盯着它看了這麼久了,就買一個吧。”
牛島若利望着立花雪兔映在玻璃上的倒影,一如曾經一般沉默着,安靜地等待他做決定。
喜歡或讨厭的東西,都不會輕易地改變。
可是,人的心境卻會改變。
立花雪兔想,以前吃這樣一個阿爾卑斯山造型的蛋糕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很多年後的某一天,媽媽竟然會抛下自己,去到真的可以看見阿爾卑斯山的遙遠國度。
唉,還是不要想這些了。
身後一米九的重炮還沒有吃午飯,傳出去他虐待白鳥澤王牌,會被所有人圍毆的。
“好,要一個吧。”立花雪兔說,“請幫我打包。”
“剛從冷藏拿出來的更好吃,所以請盡快食用哦。”老闆問,“怎麼支付?”
立花雪兔指指旁邊的人:“他支付。”
牛島若利掏出了手機。
店門口的風鈴響了。
“歡迎光臨。”老闆熱情地說,“您又來了?”
二人拎着打包好的蛋糕盒一回頭,就看見鹫匠教練站在面前。
立花雪兔:“?!”
仙台很小,這他知道,不過要說在蛋糕店偶遇,應該偶遇愛吃甜品的覺前輩吧?!為什麼鍛治老頭會在這裡呃呃呃啊啊啊!
牛島若利沒什麼表情,冷靜地向鹫匠教練打招呼。
“我孫女鬧着說,不給她買草莓蛋糕就不吃飯。”鹫匠教練冷笑着問,“你們之中不會也有人不買蛋糕就不吃飯吧?”
“啊哈哈,怎麼會,我們隻是路過啊,路過。”立花雪兔幹笑着,“鹫匠教練,您慢慢買吧,我們就先去吃飯了哈哈哈。”
“立花雪兔!”
立花雪兔被吓得一個激靈。
“怎怎怎怎麼了鹫匠教練……”
鹫匠教練嫌棄地打量了他一陣,接着就是一頓暴躁輸出:
“給我多吃點啊臭小子!你是要保持身材的女明星嗎?!就這二兩肉怎麼打排球?你還想不想混了!明天齋藤要給你們測身高體重,你要是低于60kg就完蛋了!”
“啊啊知道了……不過請問具體是怎麼個完蛋法呢……”
“呵呵,收拾東西滾出排球部,你想當女明星的話拍拍YouTube發發Instagram就可以了。”
“嗚……怎麼教練你也知道了……”
“還有!多喝牛奶!不許熬夜!快點給我長到一米八啊,差那兩厘米還磨磨蹭蹭的幹什麼,是要我把你埋到土裡再澆澆水嗎?!”
“嗚嗚……”
*
烤肉店。
窗邊的雙人卡座裡,牛肉在鐵闆上滋滋冒油,烤好的牛肉蘸了醬,層層疊疊地鋪在牛島若利面前的米飯上。
烤牛肉蓋飯,在他心中是世界上僅次于燴牛肉蓋飯的美味。
面前的少年卻似乎不這樣認為。
立花雪兔垂着頭,小口小口地吃着肉,吃得很慢。盡管,任何事情被當做了任務,都容易會産生一定的抵觸心理,但其中應該不包括吃飯這件事情。
裝在漂亮盒子裡的栗子蛋糕,也靜靜地被放在桌上,并沒有讨到它應得的歡心。
所以他為什麼不開心?
牛島若利思忖。
他不開心的時候太明顯了,像是一隻活潑的北極兔一下就安靜了,面上也不帶笑,垂着眼睛,眼睑上的淺紅細痣一動不動。
“你怎麼了?”牛島若利問。
“嗯?沒怎麼呀。”少年清亮的嗓音回答。
聲音和往常一樣。
但不對。
一定怎麼了。牛島若利努力思考。
“……鹫匠教練不會真的把你趕走的。”牛島若利說,“白布一年級的時候也被他這樣說過。”
“好吧。”
“不過你确實太瘦了。”
“我知道啦……”
不對。
“不想吃烤肉?”牛島若利想了想,又問,“但是仙台站這邊除了烤肉就隻有牛舌店了,你似乎也不吃牛舌。”
“沒有啊,烤肉很好吃。”
“要去車站裡吃披薩嗎?”
“不是昨天才在你家吃過嗎?我也沒有那麼愛吃垃圾食品啦……”
還是不對。再往前想想。
“零花錢不夠用了?”他又問,“這個月還剩一個星期,你還有什麼想買的?”
“應該沒有了,吃飯和上下學都不怎麼花錢,這星期的JUMP就借覺前輩的看吧。其實本來是夠用的……”
“排球鞋,超過預算了?”
“不是啦,是我三月初,剛到仙台的時候。”立花雪兔頓了頓,“不認識路,也不太認識字,出了機場不知道怎麼去家裡,就上了一輛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