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屋内,淡淡的陽光打在水泥灰色的牆面上,映出幾道溫柔的光斑。屋内不大,卻幹淨整潔,畫架靠在角落,一幅尚未完成的速寫擱置在桌邊,素描線條淩亂卻極具張力。
邱白從床上坐起,額前碎發淩亂,睫毛微顫,眉心緊蹙。
“……嘶,腦殼好痛啊。”
他皺着眉揉了揉太陽穴,語氣裡透出一點不耐,“最近怎麼老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他回憶起昨晚臨睡前窗外莫名消失的鐘聲,還有那種讓人說不上來的胸口壓迫感,就像時間在某一刻被生硬地折斷。他很快打消了繼續深想的念頭,轉而歎了口氣,翻身下床,一邊走向洗手間一邊喃喃:
“……還有奇奇怪怪的人。”
水聲響起,鏡子中映出他清俊卻帶點病态的臉龐,睡衣的衣領微微滑下,露出鎖骨處一小塊青紫,像是舊傷未褪,又像是某種能量殘留的痕迹。他皺了皺眉,用冷水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些。
“林恩……”
他低聲念了這個名字,語氣卻很難分辨出是疑惑還是戒備。
昨晚那雙異色的眼睛,在他腦海裡異常清晰——一藍一黑,像極了風暴與夜的交界處。他看上去太從容,太禮貌,卻又帶着不容拒絕的靠近感。
但偏偏……自己沒有讨厭他。
他靠着洗手台站了一會兒,終是輕輕歎氣,走出浴室,拉開了窗簾,光線霎時間灑滿屋子。
桌上放着那張小卡片——是昨晚林恩離開前留下的,時間、地點寫得一清二楚。
今晚七點,白焙餐廳。
他站在窗前,眯着眼望向遠處,風吹動白襯衫的衣角,像是在無聲地應答着什麼。
“我大概……真的瘋了吧。”
早上九點,設計學院教學樓。
邱白抱着一摞速寫本,低頭走過林蔭道,腳步不快,白襯衫在陽光下微微泛着光。他的背影在高大銀杏樹的投影中穿行,像是靜止的畫卷裡忽然動了起來。
教學樓門前,有幾個大一的學生正在搬石膏像模型,一尊達·芬奇的頭顱掉了一地灰。他側身避開,一句話沒說,依舊往前走。系主任遠遠看到他,喊了聲:
“邱白,昨天的設計圖很驚豔,三教那邊準備展覽,你一會兒記得過去簽個名。”
“嗯。”
他點了點頭,還是沒什麼表情。
可就在他走進畫室前,兜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是個陌生号碼發來的一條信息:
【你身上有“秩序”的痕迹。】
【不要輕信任何人,尤其是“掌控時間”的。】
他停住腳步,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屏幕上反光,他的眉眼被折成一塊深色的影子。
“……這年頭詐騙短信也太降智了吧”
他沒回複,直接關了手機,卻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指尖。
畫室門打開的一瞬間,他聞到了熟悉的松節油味,還有牆上飄着的幹花。可他腦中卻浮現出昨晚林恩靠近時的低語,那種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壓迫感——像是從骨子裡就存在的“引力”。
他開始畫畫,手指卻不自覺在紙面上勾勒出一組奇怪的符号,不屬于任何已知設計語言,也不是他慣用的風格。那些線條像是從潛意識裡生出來的,帶着某種“循環”“破碎”“聚合”的節奏。
旁邊的同學湊過來看了一眼,笑着調侃:“你最近走抽象派了?”
邱白卻愣了一下,忽然低聲說:“你有看到……時間逆着走的感覺嗎?”
“啊?”同學一臉懵,“你昨晚沒睡吧?”
他沒再說什麼,收起畫具準備提前離開。
剛出教學樓,一隻黑色的蝴蝶忽然飛過他眼前,落在他肩頭,翅膀邊緣仿佛嵌着細小的銀色齒輪——它竟像是某種機械生命體。
風吹來,蝴蝶振翅飛走,直直地朝校外某個方向飛去。
邱白不由得邁出幾步,順着蝴蝶消失的方向望去,那一瞬間,陽光仿佛被按下靜止,遠處的人影、車流、風葉,全都停頓了半秒。
隻有他,還在緩緩呼吸。
——他感受到某種巨大的系統,在他之上悄然轉動了一個齒輪。
蝴蝶的軌迹很奇怪,不像自然界的生物飛行,它時而急速上揚,時而靜止在半空,就像被某種無形的線牽引着。邱白幾乎是下意識地邁步,穿過教學樓後的小路,拐進美院後側一片廢棄的雕塑園。
這片區域早在數年前就被學校封鎖,鐵門生鏽,枯枝交錯,一尊尊破碎的石像在陰影中靜靜矗立。蝴蝶飛入其中,像是熟門熟路,直奔園中最古老的一尊無面雕像——
邱白剛要踏入那片布滿青苔的碎石地時,一道身影卻驟然擋在他面前。
他擡頭,眸光瞬間一滞——
林恩就站在那裡,身穿一件黑色的高領風衣,臉上的神情不像昨晚那般輕松随意,而是帶着一點前所未有的冷靜。
“你怎麼會在這兒?”邱白下意識開口,語氣裡透着點防備。
林恩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卻很快恢複平常。他語調溫和,帶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我來見一個老朋友,看到你往這邊走了,有點擔心。”
他邁步靠近,身體擋住邱白的視線,語氣卻柔得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種地方可不适合你,老舊又危險,之前這裡塌過石像,砸傷了人。”
邱白眉頭微皺,聲音略低:“可我看到有東西飛進去了……它像是在引導我。”
“引導你?”林恩低低重複了一遍,聲音卻像是落入了冰裡,“你一直都對直覺很敏銳。”
他頓了一瞬,随後伸出手,像是要安撫什麼似的,輕輕握住邱白的手腕。
“但是今天這一次,相信我,别進去。”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林恩掌心微涼,力道卻不重,卻透出一種難以抗拒的控制力。邱白想掙開,卻忽然聽見林恩低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