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來得比往年更早些,京城一夜之間落下初雪,薄薄一層白意覆蓋了整個城市。林恩的公寓窗前挂着厚重的天鵝絨簾子,屋裡爐火正旺,牆上鐘表指向下午四點半。
邱白靠在沙發角落裹着羊毛披毯,懷裡是雪球那隻懶洋洋的貓。他正用鉛筆在速寫本上塗塗改改,畫的是窗外結霜的樹枝和鳥窩。
廚房裡傳來切菜聲、鍋鏟碰撞的清響。林恩正圍着圍裙做炖牛肉,他習慣了冬天用厚重一點的香料:丁香、月桂、紅酒和胡椒,味道從廚房溢出來,整個屋子都暖和了幾分。
“你知道嗎,”林恩探出頭來,頭發被蒸汽打濕微卷,“這種時候應該點點蠟燭,再來點老唱片。咱們要不過個老派聖誕?”
“……可我從來沒有過過聖誕節,,。”邱白沒擡頭,語氣卻軟得像熱牛奶,“你應該是要過聖誕節的吧。”
林恩:“是的,今年的聖誕節,我想和你一起過。”
邱白的筆在紙上頓了一下,嘴角輕輕上揚。
日子過得簡單,但并不無趣。他們一起做飯、一起畫畫、彈琴、偶爾吵架又很快和好。林恩依舊會在半夜改學生的論文罵罵咧咧,邱白就悄悄替他煮熱牛奶放在鋼琴上。邱白仍然會有作品被系主任誇贊時偷偷開心,林恩就在他耳邊故意用法語低聲調侃他。
沒有驚天動地的劇情,世界也安靜得不像從前。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這種平凡日子,才是最珍貴的片段。
窗外雪落無聲,屋内爐火輕跳。世界偶爾放慢腳步,他們就這樣,相依着,一起過冬。
那天晚上,雪又下大了些。
邱白睡得很熟,窗外結霜的玻璃上映着他安靜的側臉。林恩披着外套坐在鋼琴前,一邊翻看學生的曲譜,一邊順手在譜紙邊角寫下一句批語。指針指向淩晨一點。
時間忽然被撕開了一道極細小的裂縫。
不是常人能察覺的擾動——連空間都未曾震動半分——但林恩感受到了。他的呼吸驟然一滞,目光移向窗外那條鋪着積雪的小巷。
某種存在,穿越了時間縫隙,悄然降臨。
林恩放下鋼筆,站起身,披好外衣走出門。他沒有驚動邱白,隻是悄無聲息地穿過庭院,沿着那道不自然的波動追蹤過去。
巷子盡頭,是一片廢棄已久的溫室玻璃房。林恩推門進去,空氣中彌漫着腐葉的味道與凝滞的寒意。他一眼就看見了“它”。
那不是完整的人類。它的身形瘦高而詭異,皮膚像從塵埃中硬生長出的殼,臉部輪廓扭曲而含糊,然而——它卻有眼睛,有嘴,正用極其破碎的口齒重複一句話:
“……時……間……你,是時間……”
林恩站定,眉心緩緩擰起。那股熟悉而令他排斥的氣息在空氣中擴散:混亂。
然而不同于他以往見過的時斷體,這個怪物的存在穩定,沒有撕裂空間。更令人不安的是,它的身體深處,竟隐約透出一股幾近湮滅的秩序力量,像是殘渣,像是……某個碎片。
林恩眼神瞬間一沉。
“不可能……混亂不該有秩序的力量。”
他擡起手,一縷淺金色的時間漣漪緩緩流轉在掌心。他沒有立刻摧毀它,而是緩緩靠近,目光冷得幾乎結冰。
“你從哪來的?誰讓你出現的?”
怪物沒有回答,隻是緩慢地伸出手,像是在模仿人類的求助姿态。它的嘴角似乎在扯動,斷斷續續吐出一句幾近模仿的語言:
“……我……找到你……光……說你……會保護……”
林恩一震。
“光”?
他的心髒像被什麼瞬間敲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佐拉爾說過的一句話——“混亂曾經窺視過光明的夢境。”
他的臉色愈發沉了。
怪物的眼睛空洞,卻充滿某種原始的渴望,它緩緩靠近林恩,像是渴望某種确認。就在即将觸碰他的那一瞬間,林恩掌心一閃,将它定格在時間之中。
“你……不是它。”他低聲喃喃,“你是‘它的意志’第一次凝結成形。”
林恩回頭看了一眼雪夜盡頭熟睡的建築,眼底浮現出少有的冷意。
“看來,冬天的雪,不隻是用來裝飾。”
那一瞬間,林恩眼前的怪物——不,是混亂的意志體,像突然從夢魇中清醒一般,眼中掠過一抹極其猙獰的瘋狂。
“……秩序……不該存在……”
它低吼着,胸腔震出裂紋般的光,林恩瞳孔一縮,感覺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動。
是秩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