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片甯靜,月光灑滿了窗台,卻照不進燈火通明的卧室。
少年和少女安靜的學習着,就像白天在教室那樣,一切都很和諧。
率先做完的岐田由美伸了個懶腰,她那長垂腰際的金發,亮而柔軟,随着身體擺動,無限慵懶的披在她的蝴蝶骨處。
她像貓一樣趴側頭在桌子上,臉頰被硬實的桌子壓扁,眨着淺綠的貓眼盯着努力學習的少年,表情乖巧。
黑子哲也不用看也知道岐田由美會是怎樣的慵懶模樣。
随着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增多,岐田由美也很難在他面前僞裝的端莊得體,一些散漫的姿态不自覺的暴露了出來。
“嗯?有什麼問題,由美同學?”
少年擡眼,又繼續努力思考數學難題。并沒有察覺到此時的自己有多不符合他禮貌的性格。
岐田由美的睫毛顫了顫,燈光在她的眼下打出一片陰影,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她的指尖在桌子上無意義的打圈,似乎在逃避什麼。
“明天,父親母親會回來。”
少年正在奮筆疾書的手停了下來。
來這裡學習快一個月的時間,他從來沒有聽她說過父母回家的消息。
而根據他在這裡了解到的一些事情,就比如櫃子裡各種照片裡都沒有夫妻兩人的身影,不管是少女獲獎的照片,又或者是旅遊的照片,通通隻有她自己,這就足以看出一些端倪。
黑子哲也擡起頭,一如往昔澄澈明亮的藍色眼眸,不免帶上了幾分關心。
“由美同學,你還好嗎?”
“很好啊。”
她若無其事的說道。
如果是寂寞的情緒的話,在黑子哲也每天陪伴她以後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對父母也說不上是恨,很複雜的情緒。
就像是還沒有噴發的火山,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裡的真實感受。
其實她渴求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一種愛的感覺。生命中沒有父母的愛意的孩子怎麼能叫做完美呢,所以她才會心裡不舒服。
“我覺得由美同學并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這麼不在意。”
黑子哲也直視她的眼睛,清澈的淡藍色似乎要把她眼底的靈魂看個一清二楚。
“如果由美同學很想你的父母的話,就努力表達自己吧,試着去改變現狀。”
岐田由美趕緊低下頭。
一種膽怯的情緒油然而生,冷意從心底一路蔓延到腳趾,她被刺激的打了個哆嗦。
她有點害怕了。
如果眼前的少年知道自己那卑劣不堪的想法,他還會跟自己做朋友嗎?
真實的自己,隻會衡量得失,思考自己的羽毛上有沒有榮光,是不是和别人一樣都有父愛母愛,而不是真真正正的因為愛自己的父母。
“如果我說我其實沒有…..”
岐田由美鼓起勇氣擡起頭,強忍着語氣裡的顫抖,淡定開口。
可在看清黑子哲也眼裡的疑惑的時候,盛滿勇氣的氣球瞬間被紮爆了。
她說不出口了。
像神話中的伊卡洛斯一樣,渴望靠近太陽,最終卻得意忘形沒控制好距離時被太陽灼傷翅膀,滿懷不甘的死去了。
她不想被厭棄。
至于展露本性後仍能被接受這件事,少女每每有這個念頭,都被自己無情的掐滅了。
天真的念頭是不應該存在的。
她勾起唇角,鮮花般明媚的笑意在臉上蕩漾開來,和往日一般美麗動人,卻讓少年覺得有些刺眼。
“我知道了,我沒事。”
完全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黑子哲也回視她,平靜的目光透出一種倔強,似乎今天不解釋清楚她的情緒,他是會走的。
“如果可以的話,請由美同學好好和我講一講家裡的事情吧。”
說的那麼禮貌幹什麼?明明是一副要她非講不可的樣子。
被侵犯領地的岐田由美心情浮躁起來。
她從桌子上坐起來,腰背筆直,嘴角上揚,笑容和姿态比以往更加标志,看似有他淡定,實則像是弓背的炸毛貓,内心緊緊束起防線,生怕被少年攻進來。
“沒有什麼可說。”
她的過往生活,無可奉告。
岐田由美這幅要劃清界限的冷漠模樣,也讓黑子哲也心頭湧起了無名的火。
就像是一直投喂的小貓,你自以為跟它最為親近,陪它嬉笑玩鬧,卻發現它在被靠近的那一刻亮出了爪子。
黑子哲也定定的看着少女。
岐田由美淡然回視。
還未到發育期,少年的臉頰棱角并不分明,也不夠驚豔,明明很清秀,可那雙藍色的雙眸卻同一譚湖水。
誰也不知道這潭水到底是溫暖的、舒适的,還是刺骨而深不見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