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顧禦諸接過天明遞來的方塊，認出了是學習墨家機關術的基礎，尚同墨方。

“阿雲姐姐，你會玩這個尚同墨方嗎？班老頭說，隻要我把打亂的色彩複原他就會教我機關術了！但是我扭來扭去好久了，根本不可能複原啊！！”

顧禦諸玩味地笑了笑，遙想桃源也有個類似這玩意的小方塊，自己鑽研了一天，才能完整地複原下來。她問：“怎麼突然要學機關術了？”

“哎呀，我身為墨家巨子學學機關術怎麼啦？”

“真對不起呀，天明，我也玩不了這個。”顧禦諸把墨方還給了天明，既然是天明自己答應了阿班，就應該憑自己的力量解開。天明垂着頭離開了。

過了會兒，顧禦諸看到天明手裡還在把弄着尚同墨方，盜跖在旁邊說：“這東西，就是用來把你的腦子轉的七零八落，整天昏昏沉沉，飯吃不下、覺睡不着的！班老頭給你的吧？”

“在墨家，你要是想害誰，就給他玩墨方！你就慢慢搞腦子吧——巨子老大，哈哈哈哈哈哈哈——”

隻見天明嘟囔了一句，重重把墨方摔在地上，跑走了。顧禦諸見狀奇怪，便撿起墨方，追了他去。

夕照将山谷染成橘色，周圍的枯樹更顯蒼涼，天明就這樣垂頭喪氣地坐在了山牙子上。這孩子在這兒做什麼，怎麼……谷裡…

有呼吸聲。

天明朝下歎氣，遲疑了一會，說道：“大野熊……我做不到。對不起，我沒辦法治好你的病。”

“大野熊”？天明和動物對話并不稀奇，但治好病是指……那生物被亂石阻擋，顧禦諸看不真切，又往更高的樹上挪了挪，這才看清——他的身體裡插入了無數青銅零件，就連大腦周圍也散發着金屬光澤，她一看便知這是公輸仇的手筆，但這人怎麼會在這兒，而且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似乎在哪裡見過。

“我試過了很努力地試過了！嗯……你如果對我失望的話，我也不會怪你。我也不怪班老頭那個家夥了……”

顧禦諸終于知道了天明吵着要學機關術的理由，就是為了谷中那個已經被他原來的組織抛棄的…改造人。隻不過天明不想讓别人知道，他是為了他去學機關術的。聽着天明真切又無力的話，顧禦諸感到有些愧疚。

雖然她很喜歡天明，但也不能否定她在個别時候有些輕視天明，她覺得天明還太小，還那樣天真，不會懂得什麼的。隻要保護好他讓他平安長大，這就是她想看到的。可是很多事，包括蓋聶給她講的和自己現在親眼所見的，有些颠覆了她，她覺得是自己太膚淺。他可以為了自己的道義堅持任何，他年紀雖小卻也有自己的主見，他的有情有義是時代最難得的品質，而正是這種品質讓他擔得起墨家新任巨子的稱号，隻是正因為他年齡太小，還容易被影響，所以需要有人來引導他。

這時，她看清了那個改造人的身姿，原來是故人——在韓國時——天澤——無雙。原來是流沙把他抛棄了，天明是害怕别人知道了後會傷害無雙，所以瞞着不說的。

“所以他就給我這個墨方，讓我自己退出…如果月兒在就好了！她那麼聰明，一定能解開那個小方塊的…但是我，不行。…三師公也那麼聰明，大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事。大叔的劍法那麼厲害、小跖的輕功好、大鐵錘力氣大、小高的劍法雖然比不過大叔，但他彈琴很好聽！雪女還會跳舞吹竹筒，徐夫子會鑄劍……”

竹筒……他說的是洞箫嗎，顧禦諸還是想吐槽。

“少羽的功課也都比我好……就連衛莊的那些手下、那個紅衣服玩蛇的壞女人會用毒藥、白衣服的壞男人會騎大鳥！還有你大野熊，你如果沒有生病，也很可怕的……還有前幾天剛來的顧禦諸姐姐，她的武功似乎比大叔都要強，還會彈琵琶……”

顧禦諸聽見天明在誇自己，而且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心裡甜甜的。隻不過自己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對他人的向往可不能成為他自暴自棄的理由。

“天明。”顧禦諸輕盈落地，穩穩地叫住了他。

“啊！阿雲姐姐，你怎麼在這裡？”天明猛得站起，微微張開了雙臂，好像在保護無雙不被顧禦諸看到一樣。顧禦諸不再向前走，假裝沒有發現無雙，她問：“我在散步，但是遠遠聽到天明的歎氣聲，就過來了。天明，你怎麼了？”顧禦諸蹲下來，把天明招呼了過去。

“阿雲姐姐……唔、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有什麼樣的本事呢？……我也想做一個了不起的人，讓别人說出‘你真厲害！’，這些事對少羽來說好像是天生的……但是對我來說，無論我怎麼做，都做不到…”說着，天明的鼻頭紅潤了起來，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湧出。

顧禦諸用手輕輕替天明拭去淚水。

啊，他的臉蛋是那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