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禦諸又在濤聲中轉來了。明明和蓋聶說要一起看日出，卻還是睡着了。可真沒意志力，她心下暗嘲。

不用說，又是他把自己送回來的。

她洗漱後略微整理了下姿容，發現桌案上整齊地疊着一件外衣…其上有一小節竹簡：

「歸來辛苦了，換上新衣裳吧。」

并未署名，這字迹……是子房吧。這小子，真能讨姑娘歡心。她的心情不錯，倒是有心思來穿這件衣服。

張良還是了解自己，不喜歡那些穿着沉重又麻煩的衣裳，這件衣裳是香爐雪青色，素雅的同時不顯冷淡，款式也輕薄便于行動，長裙擺但右側開衩，便于腿部的動作。她平常隻是懶得穿那些講究衣服，以審美來說她是有些自信的。好歹自己也在皇帝身邊待過……

房屋周圍隻有墨家弟子，統領也并無走動，想是在集會吧。顧禦諸心想着，推理出了集會的位置便走了去。

她并不覺得這身衣裳多華麗，可她出現在衆人的視野，看見庖丁大鐵錘誇張的神色後也懷疑了起來：難道是我老了，和年輕人有代溝了……?

“雲姑娘您可是從天上下來的仙女啊！”庖丁大叫道。

“…我從階梯下來的。”而庖丁也沒聽進去這句揶揄話，不覺尴尬。

她四顧：墨家統領除盜跖端木蓉全員、縱橫和流沙的赤練、隐蝠——長得好像夏侯央，還有一個張良。

看他們的樣子，集會似乎剛結束。她不太在意他們談了什麼，如果需要她了解一些事 張良會告訴她的。

她看向赤練與她腰間的赤練劍，心中有些酸楚感，卻也振作起來打招呼：“小蓮，挺久不見了吧?”

“…這裡隻有赤練。”赤練抱着胸，似乎不願意與顧禦諸對視。

她自然地笑着，眼中隻有憐愛：“好，别來無恙…你都這麼漂亮了……”

她又看向張良。回來後和張良倒不是第一次見了。

那時她剛以某種方式從仙山回來——她确實像仙女一樣從天而降——但其實更像天外隕石。她也沒想到那地方會有那麼多人，甚至天明和少羽都在……她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招搖地回來，剛分清楚狀況就無地自容，用最快的速度，趁被人看清之前閃現去了小聖賢莊。而剛到門口，隻見這門早就壓了一縫。她還未推，門卻朝裡打開，隻見一個容貌俊麗清秀、貌若好女的男性立于門後。

“回來了?”男子含笑說。

“你長高了不少。”

她先随張良先去找了顔路，然後去見了荀況，幾人商量怎麼把顧禦諸藏在這小聖賢莊，起初讓她換上了天明少羽同款學服，隻是男裝後她的容貌雖然中性，但還是過于顯眼，再加上這家夥喜歡裝逼，讓張良很是頭疼。顔路覺得挺好的，荀況才不關心這些。

最終張良決定直接讓禦諸住在荀夫子居所旁的小院裡，管他什麼學服道服的……起初禦諸不想安分，還總能讓子慕那幾個小賴皮瞧見，後來張良讓庖丁在小聖賢莊的飲食裡加上了三彩糯米團，顧禦諸才乖乖地妥協，隻在一小帶行動。

張良不時會為她講述她離開的三年間發生的事，她也會去找荀況下下棋看看醫卷，或者诓他點藥材，荀況生氣了就給他彈琵琶——他那個臭脾氣，光對韓非好了！

她本不急于去尋找蓋聶，但聽聞張良說蓋聶和墨家的人很危險，顧禦諸便立刻準備動身了。那時張良并沒有将端木蓉對蓋聶的感情告知自己，現在一想他怎可能不知道呢，這般結果還真是他的手筆……這個心機小子。

顧禦諸剛到，便見與蓋聶對峙的甘羅和蒙恬……

思及此，張良的聲音将自己從回憶中拉回。

“雲堯小姐。”張良行一禮。

“一個月不見就要疏遠我了?還向我行禮。唉！人的感情就像茶一樣……越泡越淡！”

“小姐，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張良早不吃這套了，這放五六年前玩玩還算管用。

顧禦諸裝作傷心抹淚的樣子，隻是看見餘光裡的蓋聶便立刻停了這輕浮的舉動，心虛地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