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禦諸将蓋聶抱到屋後一個避風透氣之地,她輕輕放下蓋聶,讓他平躺在平台上,然後用餘光瞟了一眼尾随的衛莊。
“你怎麼還不走?”顧禦諸問。
“我隻是來看看 你要怎麼把他叫醒。”
顧禦諸無奈歎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抱他過來是要避着人做些害臊事的。”
“哦?那你請便吧。”衛莊勾了勾下巴,一反常态地有趣味。
顧禦諸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也沒理由再在意他,于是她跪坐于蓋聶耳側,扶起蓋聶的臉,将他的發貼在自己股間。
衛莊雖然在場,實際上是沒有往兩人的方向看的。
“那俠魁的命危在旦夕,你卻在這裡做這些事?”衛莊問。
“你不像是會在意她的死活的人啊。”顧禦諸答。
衛莊冷笑一聲,想這女人還是太危險。他說:“劉季投奔楚國,吳曠的軍隊在荥陽久攻不下,周文向函谷關的隊伍較為通暢。”
“那很有意思了。我們假設張楚政權起事成功,而六國如今并起,它們會不會擁立張楚呢?”顧禦諸問。
“很無趣的問題。”衛莊說。
答案是不可能。
陳勝其人雖日常沉默寡言,但極自負貪戰且做事性急,如今張楚勢如破竹般攻克了郡縣,他的心境必定有所變化。其次陳勝農民出身,六國宗室各懷鬼胎,斷不會讓陳勝奪得統一大權。光從劉季在陣營的選擇上就能看出張楚政權十分不得民心。
“張楚,是該到此為止了。”顧禦諸的嘴角揚了揚。
然而若是縱橫雲仙出面解決陳勝,此行為的性質是同反秦勢力的鬥争,會引得其餘反秦勢力即六國的敵視。
陳勝是反秦勢力,但也是農家弟子。若其觸犯了農家的法規,身為俠魁的田言完全可以以農家叛逆的名義将其誅殺。
縱橫雲仙的思考過程從來無需表達,隻需相互提點便能心領神會。
顧禦諸明白了衛莊的意思,但她還是無奈短歎一聲,說道:“我也很想救她,可蓋聶這邊需要我本人來看守。”她話中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什麼要事來,顧禦諸回頭看向衛莊:“赤練呢?”
衛莊沒有言語。不時,赤練由黑影中脫了出來。她露肩式長裙的肩部有着赤紅色與金黃色交織的圖案,裙擺為大紅色與橙黃色過渡,宛如赤練蛇一般,明豔的顔色給人以威懾感。
而赤練蛇雖然看似劇毒無比,但其實毒性卻很小。這是顧禦諸所知道的。
赤練見到顧禦諸時,原本魅惑的笑便會變得柔和許多,更似憂郁的增添,甚至她的語氣也會同時放輕:“需要我做什麼?”
“牽機之毒如何?”顧禦諸問。
“用完了。”赤練平平地說,“不過在這大澤山,解藥倒是好制。”
顧禦諸思忖一刻:“田言的牽機之毒還未攻心,其次她身份特殊,不可直接解毒,需緩慢調理。”
“我隻知道怎麼煉制毒藥和解藥,你們學醫的那一套我可用不來。”
顧禦諸說:“哪裡。能運用那樣多毒藥機理,區區調藥當然難不住小紅蛇了。”她甜甜地笑着。
赤練的眉心抽了抽:“……叫我赤練。”
“赤練不就是小紅蛇麼?……”她笑了笑又正色道:“石菖蒲兩錢罂子粟一錢,且讓她清醒過來,清醒後再作調理。防風一錢兩铢,甘草兩錢,勾藤兩千三铢,生姜一錢,青熏三铢,沖服或水煎服。切記莫讓農家的人知道田言的病因……”
“知道了——”赤練語氣稍有不耐煩,“别再拿我當小孩子了。”
她轉身正欲離開,卻在與衛莊擦肩時停了下來。她沒有看衛莊,衛莊也沒有挪動過眼神。
“…去吧。”衛莊說,語氣裡沒有情緒。
“是…衛莊大人。……”她身影似鬼魅潛入深處,卻并無先前的洶湧。
一時間兩人無言,周遭點綴着無數閃爍的繁星,微風吹拂過月色,夜發出迷人的光芒。顧禦諸身下的蓋聶還算甯逸,衛莊并不出聲。
“你不作打算嗎?”顧禦諸柔和問。
“你指什麼?”衛莊反問。
“赤練。”她說。
“……管好你自己。”
顧禦諸笑了幾聲便不再發聲。她了解,若是衛莊真不在乎赤練,他會把話說到最絕。他這樣回答,是還沒想好,或還未開始,但總是有着落的。
紅蓮、雪女、她自己……女人心中的天涯海角,不過一隅罷了。